第5章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陈合徽。星陨之刃冰冷的剑柄是他唯一的锚点,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小心翼翼,踩在碎石上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矿道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深入矿道后,开凿的痕迹更加明显。粗糙的石壁上,偶尔能看到残存的矮人风格壁龛或模糊的符文刻痕。空气依旧阴冷潮湿,但那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水汽**?

若有若无,极其微弱,却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点燃了陈合徽近乎枯竭的希望。干渴的喉咙如同火烧,嘴唇早已干裂出血。水!在这死亡戈壁的深处,水意味着生存!

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隐痛(肩部被沙蝎尾刺擦过的火辣感),循着那丝极其微弱的水汽指引,在错综复杂的矿道分叉中艰难抉择。经验值的微弱提升(Lv.4)让他的体力恢复稍快了些,五感似乎也敏锐了一丝,但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依旧如同盲人摸象。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碎石渐渐变得湿滑,石壁上也出现了明显的、长期水流冲刷形成的深色痕迹。水汽的味道更清晰了,带着一种地下岩层特有的、冰冷而微腥的气息。

终于,在一处明显向下倾斜的狭窄岔道尽头,他听到了!

不再是幻觉!是清晰的、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如同天籁!

陈合徽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那条岔道。岔道很短,尽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十几平米的不规则溶洞。洞顶垂下许多尖锐的钟乳石,地面则生长着一些低矮、奇特的蕨类植物,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了溶洞中央。

在溶洞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由天然岩石凹陷形成的水洼!浑浊的水面上方,一根粗大的钟乳石尖端,正缓慢而稳定地凝聚着水珠,然后“滴答”一声,落入水洼中,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水!真的是水!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陈合徽的疲惫和警惕。他几乎是扑到水洼边,双手颤抖着捧起浑浊的水,不顾一切地灌入口中!

冰凉!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难以言喻的矿物质味道,甚至有些涩口,但此刻却如同琼浆玉液!干涸的喉咙和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这救命的液体,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连喝了好几捧,直到感觉胃里发胀才停下来。冰冷的清水下肚,让他混乱的思维也清晰了不少。他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个溶洞。

水洼不大,但看起来是活水,由钟乳石滴水汇聚,缓慢渗入下方的岩缝。旁边的岩壁湿漉漉的,生长着更多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和蕨类,为这黑暗的地下空间提供了唯一的光源。一些奇特的、形似蘑菇但伞盖发着幽蓝光芒的菌类零星分布在水洼周围。

就在他准备用随身携带的一个空矿泉水瓶(从地球带来的,一直放在裤兜里)小心灌些水备用时,他的目光被水洼对面岩壁上的景象吸引了。

那里有一片相对平整的岩壁,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熔岩般的暗红色苔藓。而在苔藓下方,隐约透出一些……刻痕?

陈合徽心中一动,忍着疲惫站起身,走近那片岩壁。他用星陨之刃小心地刮掉一部分暗红色苔藓。苔藓下,露出了色彩斑驳、线条粗犷的壁画!

壁画的主体,依旧是矮人。但与矿道入口处描绘采矿生活的壁画不同,这里的画面充满了肃杀和悲怆!

画面中央,矮人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手持矿镐和粗糙的武器,围成一圈,似乎在守护着什么(画面模糊,看不真切)。而他们的敌人……是无数扭曲的、从地底裂缝中钻出的、形似巨大蠕虫或节肢动物的黑影!其中一些黑影的轮廓,像极了他在外面遭遇的沙虫,但体型更加庞大狰狞!

战斗异常惨烈。矮人战士被巨大的口器吞噬,被锋利的节肢撕裂,残肢断臂横飞。画面一角,一个矮人长老模样的人高举着一块散发着光芒的晶石(形状颜色与之前感应到的暗红晶石相似?),似乎在对抗着什么,但他脚下的地面正在崩裂。

壁画的最后部分,描绘了幸存者撤退的场景。他们抬着伤员,神情悲戚,沿着矿道向上撤离。而在他们身后,象征着矿洞核心区域的巨大空间,被无数扭曲的黑影彻底淹没,上方标注着一个扭曲的、仿佛火焰燃烧的符文。

一股寒意顺着陈合徽的脊背爬升。这壁画描绘的,难道就是矮人放弃这座矿洞的真相?某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可怕的魔物潮爆发?沙虫只是其中最低级的杂兵?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星陨之刃。这矿洞深处,是否还沉睡着壁画中的恐怖?那些扭曲的黑影……

“呜……嗷……”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野兽呜咽,突然从溶洞入口的方向传来!

陈合徽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他猛地转身,星陨之刃横在胸前,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是沙蝎!那声音低沉、凶狠,带着一种掠食者特有的冰冷!

借着水洼边荧光苔藓的微光,他看到溶洞狭窄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悬浮在黑暗中,死死地锁定了他!

紧接着,两点绿光变成了四点、六点……更多幽绿的光芒在入口阴影中亮起!同时,伴随着压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威胁性低吼,几个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出,进入了荧光能勉强照到的范围。

那是……狼?

但绝不是地球上的狼!它们的体型比最大的北美灰狼还要大上一圈,肩高接近成年人的腰部!全身覆盖着粗糙的、如同砂砾般土黄色的短毛,紧贴着强健的肌肉线条。吻部突出,獠牙外露,闪烁着森白的寒光。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完全不像生物的眼睛,更像是两颗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熔岩球!充满了纯粹的凶残与饥饿!

**变异沙狼!** 游戏知识瞬间给出答案!焚风戈壁最常见的群居掠食者之一,狡猾、残忍、记仇!等级通常在Lv.5-Lv.8之间,远超沙蝎!而且它们是群居!

陈合徽数了一下,至少有五头!它们呈扇形散开,堵死了溶洞唯一的出口,幽绿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身上。低沉的咆哮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腥臭的口涎从它们咧开的嘴角滴落,在布满荧光的岩石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为首的沙狼体型最为健硕,肩胛处有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它微微压低前身,后腿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持续的、如同砂轮摩擦般的低吼,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合徽手中的星陨之刃,似乎本能地察觉到那东西的威胁。

完了!

陈合徽的心沉到了谷底。刚找到水源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比面对沙蝎时强烈十倍的绝望!五头Lv.5以上的变异沙狼!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跑?出口被堵死!

打?五头凶残的掠食者,他一个刚升到Lv.4的凡人,拿着把笨重的白板武器,怎么打?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退无可退。手中的星陨之刃仿佛重若千钧,冰冷的剑柄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他想到了樊雪,想到了小凡和小灿,心中充满了不甘。

“不能死在这里……”他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就算是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嗷呜——!”头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嚎叫!

进攻的信号!

五头沙狼如同离弦之箭,同时发动了扑击!它们配合默契,三头正面强攻,直扑陈合徽的上中下三路!另外两头则狡猾地绕向侧翼,试图切断他任何可能的闪避空间!速度快得惊人,带起腥臭的风!

陈合徽瞳孔骤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复杂的战术,求生的本能和之前与沙蝎搏杀的经验瞬间主导了身体!他将沉重的星陨之刃如同盾牌般猛地向前一顶,护住胸腹要害,同时身体拼命向侧面水洼的方向翻滚!

“锵!嗤啦!”

正面扑来的沙狼利爪狠狠抓在星陨之刃的剑身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火星迸射!沉重的冲击力让陈合徽手臂剧痛,虎口崩裂!同时,另一头沙狼的爪子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本就破损的衣服彻底撕开,在他背上留下三道火辣辣的血痕!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翻滚的动作也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水洼边缘,冰冷的污水溅了一身。

不等他爬起,侧面绕过来的沙狼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朝着他的脖颈狠狠噬咬而下!那森白的獠牙在幽蓝的荧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避无可避!

陈合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他根本来不及挥剑格挡,只能猛地抬起左臂,护住咽喉要害,同时右手紧握星陨之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来的狼腹狠狠捅去!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噗嗤!”

“咔嚓!”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沙狼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在了陈合徽的左小臂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臂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但与此同时,他拼尽全力捅出的星陨之刃,也凭借着沉重的分量和坚固的剑尖,狠狠刺入了扑来沙狼相对柔软的腹部!

“嗷——!”那头沙狼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剧痛让它猛地松开了嘴,身体剧烈抽搐着向后翻滚,肠子和内脏的碎片混合着鲜血从伤口涌出!

陈合徽的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鲜血淋漓,骨头很可能已经裂了!他痛得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涌入身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强行驱散了些许眩晕和剧痛。

**击杀变异沙狼(Lv.6)!经验值+6!**

**等级:Lv.4(见习驯兽师)→经验值 20/30 → 等级提升!Lv.5!**

升级了!

一股比之前清晰得多的力量感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左臂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丝!体力在快速恢复!他来不及体会升级的微妙变化,因为头狼和其他三头沙狼的第二次攻击已经近在咫尺!同伴的惨死彻底激怒了它们!

“吼!”头狼发出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它幽绿的眼睛猛地亮起妖异的光芒!张开大口,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砂砾的**小型旋风**在它口中急速凝聚,然后如同炮弹般朝着倒地的陈合徽喷射而来!

**风刃术!** 变异沙狼头领的天赋魔法!

陈合徽亡魂皆冒!他强忍着左臂的剧痛,用还能动的右手猛地一拍地面,身体拼命向旁边滚去!

“轰!”

那道混杂着砂砾的锋利风刃狠狠轰击在他刚才所在的水洼边缘!坚硬的岩石被炸开一个大坑,碎石如同子弹般四射飞溅!浑浊的泥水被冲击波掀起,劈头盖脸浇了陈合徽一身!

一块尖锐的碎石如同飞刀般,“噗”地一声,深深嵌入了陈合徽翻滚时暴露出来的右腿小腿肌肉中!

“呃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腿瞬间失去了知觉,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完了!左臂骨裂,右腿重伤!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瘫倒在冰冷的水洼和碎石之中,鲜血从手臂和右腿的伤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水。星陨之刃脱手掉落在不远处。升级带来的那点力量,在如此重伤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四头凶残的沙狼,带着同伴的血腥和滔天的杀意,一步步逼近。幽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索命的鬼火。头狼口中,第二道微型的风刃旋风正在缓缓凝聚,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陈合徽。

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看着步步紧逼的死亡,意识因为剧痛和失血开始模糊。樊雪温柔的笑脸,小凡沉静的眼睛,小灿天真的呼唤……家人的画面在眼前快速闪过。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利齿撕裂喉咙的剧痛。

就在这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在模糊的视线边缘,在水洼对面的岩壁上——那片他刮开暗红苔藓、露出壁画的区域旁边,一块之前被苔藓完全覆盖、毫不起眼的、深深嵌入岩壁的暗红色晶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它……亮了起来!

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如同心脏搏动般,骤然爆发出强烈而稳定的、仿佛熔岩核心般的暗红色光芒!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血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沉重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