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雪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余音在死寂的杂物间内回荡,更添凄凉。她扑倒在陈合徽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那扭曲变形的右腿,凝固发黑的暗红血痂,惨白如金纸的脸,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这一切都像冰冷的巨锤,狠狠砸碎了她的世界。
“徽……你醒醒……你看看我……你别吓我……”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陈合徽冰冷的脸颊和染血的衣襟上。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无助。
她强迫自己冷静!必须冷静!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樊雪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眼睛扫过杂物间内如同噩梦般的景象:那头覆盖着暗金色裂痕岩甲、庞大如山却昏迷不醒的恐怖巨兽(巨石);角落里蜷缩着、同样昏迷不醒、如同阴影凝聚的奇异小兽(幽影);地上那眼熟的灰色石板(空间锚点石板)和旁边那块不起眼的白色石头(耗尽的精神共鸣石)……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些!
她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陈合徽的颈动脉。指尖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搏动,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却让她濒死的心脏重新注入了一丝力量——他还活着!
“医生!对!叫医生!叫救护车!”樊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出杂物间,甚至顾不上锁门。她冲到堂屋,抓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
“喂!120吗?!救命!快救命!我丈夫……我丈夫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流了好多血!地址是陈家湾村东头老陈家!快!求你们快来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而急促,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挂断120,她立刻又拨通了村医李大夫的电话,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求救信息,恳求他先过来看看。
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脱力,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杂物间里那恐怖的景象,丈夫濒死的状态,还有那两头来历不明、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巨兽……这一切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响动和陈小凡带着睡意和惊惧的询问声:“妈妈……?什么声音?爸爸……爸爸怎么了?”
樊雪悚然一惊!不能让孩子们看到!绝对不能!
她猛地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走到孩子们的房门口,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尽量放柔:“小凡,没事,爸爸……爸爸不小心摔了一下,妈妈已经叫医生了。你和小灿乖乖待在房间里,别出来,好不好?妈妈要照顾爸爸。”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陈小凡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担忧,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尖叫和混乱。“爸爸……摔得很重吗?我……我好像听到很大的声音……还有……还有大狗叫?”他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问,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杂物间的方向。
樊雪心脏猛地一缩!小凡听到了巨石的咆哮?她强作镇定:“没有大狗,小凡你听错了,是爸爸摔倒撞到了东西。快回去睡觉!听话!”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陈小凡被母亲严厉的语气吓到,小嘴一瘪,委屈地退了回去,关上了房门。但樊雪能感觉到,门缝后那双眼睛里的惊疑并未消失。
樊雪背靠着房门,深深吸了几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腑,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强行运转起来。她不能倒下!丈夫需要她!孩子们需要她!
她重新冲回杂物间,反手锁死了门。看着地上昏迷的丈夫和两头巨兽,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摆在面前:
**救丈夫,需要钱!巨额医疗费!**
**救“微光”项目,同样需要钱!启动资金!**
昨天才从大哥那里借来的六万块钱,是启动“微光”滤芯、申请专利、寻找代工厂的希望!也是这个家未来唯一的翻身希望!如果全部砸进医院,项目立刻夭折,家庭将彻底陷入绝境!
可是……不救丈夫?这念头仅仅闪过,就让樊雪痛彻心扉!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
樊雪冲到卧室,颤抖着打开衣柜最底层一个带锁的小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昨天刚从大哥那里拿到的六万块钱现金,还有她的身份证、户口本和一些重要的票据。她一把抓起那个装着钱的布包,沉甸甸的,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她看着那厚厚的几沓钱,眼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这是丈夫拼了命(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怎么拼的命)才换来的希望,是全家未来的指望……
“徽……”她回头望向杂物间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丈夫苍白的面容。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眼神却渐渐变得无比坚定。
她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像是抱着沉重的枷锁。然后,她做出了决定——这六万块,是丈夫的救命钱!项目可以等,人不能等!哪怕倾家荡产,她也要救他!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和村医李大夫摩托车的引擎声。
樊雪胡乱抹掉眼泪,将布包塞进外套内侧口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换上焦急但相对镇定的表情,冲出去开门。
“医生!快!在这边!”她指引着急救人员冲向杂物间。
当急救人员打开杂物间门,看到里面惨烈的景象时,饶是见惯了伤病的他们,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合徽的伤势触目惊心,而那倒在地上的庞大暗金色“石雕”(巨石)和角落里蜷缩的“黑色雕塑”(幽影),更是让他们惊疑不定!
“这……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年轻护士指着巨石,声音发颤。
樊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自镇定,语速飞快地解释:“那……那是我丈夫从矿洞里捡回来的……奇石!他……他就是在矿洞里摔的!为了搬这东西!可能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医生,先别管这些了!快救我丈夫!他快不行了!”她将话题死死锁定在陈合徽的伤势上。
李大夫皱着眉头,他是老村医,见过些世面,虽然觉得那“石头”和“黑东西”有些诡异,但眼下救人要紧。他指挥着急救人员:“快!伤者右腿开放性骨折伴大出血,可能有内伤和脑震荡!生命体征微弱!立刻固定伤腿,建立静脉通道补液,给氧!动作快!送县医院!”
急救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陈合徽抬上担架。樊雪紧紧跟在旁边,手一直握着丈夫冰冷的手。
担架经过杂物间门口时,樊雪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巨石和幽影。她看到,那只蜷缩在角落的黑色小兽(幽影),紧闭的眼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墨黑的耳朵也微微抖动,仿佛在昏迷中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动静和威胁。而那头庞大的暗金色巨兽(巨石),虽然依旧昏迷,但那布满裂痕的岩甲,似乎在极其微弱地起伏着,如同沉睡巨人的呼吸。
樊雪的心猛地一跳!它们……还活着!而且似乎对周围有感知!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它们的异常!
趁着医护人员注意力都在陈合徽身上,樊雪飞快地、不动声色地用脚将杂物间门带上,只留下一条缝隙。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跟着担架冲出了家门,坐上了呼啸而去的救护车。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陈家湾黎明的寂静,渐行渐远。
杂物间内,重新陷入死寂的黑暗。
角落里,蜷缩的幽影,那双紧闭的、跳动着银芒的墨黑眼眸,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冰冷的银光,如同深渊中初醒的星辰,无声地扫过狼藉的房间,最后定格在紧闭的房门上。
它小小的身体依旧虚弱,无法动弹,但一股冰冷的、充满警惕的守护意志,已然在无声中苏醒。
而那块被樊雪塞在陈合徽外套内侧口袋带走的“微光”滤芯样品,正随着救护车的颠簸,紧贴着他微弱跳动的心脏。那里面嵌着的魔晶沙,散发着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仿佛是这个绝望夜晚里,唯一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