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二十岁那年,季南在深夜的街头救了被几个醉汉压在身下的叶知霜。
从此他成了她最虔诚的信徒。
叶知霜要钱,他把摆摊几块几十凑成那串银行卡数字:205731.2,全部转给她,不够,他还卖了一个肾,一起给她凑了启动资金一百万。
叶知霜要人,他在她身后任她差遣,她一句话,他放下国外高薪工作,留下陪她创业。
苦熬七年,终于等到他们的公司上市,叶知霜敲响了华尔街的钟。
她拿着公司股权,还有一纸离婚协议为聘,双眼亮晶晶地看他。
“阿南,股权是我的嫁妆,娶我好吗?”
季南迟疑,她又掏出了一份签了名离婚协议。
“阿南,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你签了名就可以丢下我不管了。”
季南内心震动,直接把她抱入了怀里。
可在他们领完结婚证,筹备婚礼的前一个月,叶知霜却带回来了她恨之入骨的白月光林叙白。
那晚,她把浑身都是颓败酒气的林叙白扔在客厅后,踮脚就吻上了季南的唇。
“阿南,我想要了,给我。”
巫山云雨极尽缠绵,光小雨衣就用了三盒。
第二天,林叙白就成了他们家的佣人。
季南非常抗拒,为这件事跟叶知霜闹了很多次。
但叶知霜却毫不妥协。
她对他说:“阿南,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被京北大学开除,我爸妈也不会死。”
“我爱的人是你,我只想狠狠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我跟你才是过一辈子的人,我们举行婚礼那天,我会让他滚。”
季南亲眼看过叶知霜眼都不眨地毁去跟林叙白曾经爱的信物。
也见过她当众把林叙白踹在地上,让他舔鞋底。
但他始终无法撼动叶知霜报复林叙白的决心,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维持现状。
可今天,她却为了不知所踪的林叙白,把他跟他病重的妈妈,丢在下着暴雨的深山墓园里。
季南心里像吞了玻璃渣,拦在车前的身体都在颤抖。
“知霜,雨这么大,这里又是偏僻的深山,我妈四天后就要做肾移植手术,不能感冒,你把车开走了,我们怎么办?”
叶知霜却嗤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用手段弄走了林叙白,我也不用回去抓他,阿南,你明知道我多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折磨够他就会让他滚,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季南按下心口绵密的疼,跟叶知霜讲道理。
“知霜,我什么都没有做,今天来祭拜你父母也是你安排的,林叙白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叶知霜眸色很深,脸上神色不明。
“除了你还有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林叙白,你跟我闹了多久了?”
“阿南,你是我的丈夫,而他只是一个我恨之入骨的下贱的男人。”
“但最近你闹得让我很烦,我非常不喜欢你擅自做主,今天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你得记住,我不喜欢你插手我跟林叙白的事。”
她说完后,面无表情地关上车窗玻璃,丝毫不理会季南的拍窗呼喊,一踩油门就呼啸而去。
季南猝不及防地被拖拽到了地上,没来得及收走的手臂,被轮胎狠狠碾压。
咔嚓!
骨头碎裂的痛不欲生,让他匍匐在地。
而叶知霜的车在看到他倒地时,微微停顿后却再次加速开走。
季南惨白的脸扯出了难看的笑,泪不停淌落。
他想起,叶知霜第一次投资失败那年,赔光了他们两人打工积攒的所有积蓄。
季南的父亲,也因凑不齐手术费而死。
那时她抱着在医院走廊哭到脱力的他,拿着他的手一巴掌一巴掌地甩在自己的脸上。
“阿南,都是我的错,但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熬过去,到时候,我会让你跟妈过全世界最好的日子。”
可现在,那个说要让他过最好日子的叶知霜,却因为他口中恨之入骨的林叙白,这样轻易把他抛下。
连他被汽车拖拽到地,他都不理不顾,回头一眼都不屑。
季南心如刀割,觉得这一切真是可笑。
她说爱他,却毫不留情地做着伤害他的事。
她说恨林叙白,却把他留在身边不肯放手。
可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但如果他们是追妻火葬场,那他是什么?
季南边流泪边勾起嘲讽至极的笑。
他是鱼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十天后的婚礼,是叶知霜说会赶走林叙白的日子,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大雨滂沱,季南踉跄地站起身走进墓园。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里的‘纪念日’APP,愣愣地看着‘相爱已经2684天’,许久后,他面上带着惨笑,点了红色的删除键。
就连叶知霜,他也不要了。
第2章 2
大雨的深山里根本叫不到计程车,季南只能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可等救护车把他们送到医院的时候,季母已经开始低烧。
医生看着一身狼狈的季南直叹气。
“你母亲的尿毒症已经引起心衰,无法再接受透析了,如果四天后不能按时做移植手术,他会有生命危险,怎么还能让他受凉发烧呢?”
季南红着眼没说话,医生走后,他才帮昏睡的季母盖好被子,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可他刚走到护士台,就遇到了拉着林叙白手臂的叶知霜。
看到季南时,林叙白只呆愣了一瞬,就直直跪在了他面前,他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锁骨下包着纱布的伤口。
“季总,求你不要再把我送走了,今天开始,不管我到哪里,霜霜都能找到我。”
“她在我的身上装了一块可以追踪定位的芯片,芯片已经跟我的心脏连接在一起,除非我死了,不然不管我逃去哪里,她都可以找到我。”
“霜霜爱的人是你,我不敢再奢求什么,求你放过我。”
林叙白跪在地上,边说边哭边磕头。
一直没说话的叶知霜却突然暴怒,她狠狠甩了林叙白两巴掌后,揪着他的衣领。
“霜霜是你可以喊的吗?”
“七年前我对你用情至深,你却为了钱把我送上富豪的床,还反咬说我是玩仙人跳,等我洗脱嫌疑,从监狱里出来时,我的前途没了,我的父母也因为车祸死在从老家来京北的路上。”
“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林叙白沙哑哽咽地解释。
“霜霜你听我解释,我也是被逼的。”
叶知霜却掐紧了他的脖子不让他说话。
“闭嘴,你就应该像条狗一样在我身边,一生赎罪。”
叶知霜如万年冰山的脸上,带着滔天的怒气,但身体却紧紧靠着林叙白,像在索求他的气息跟余温。
季南早已四分五裂的心,又传来了剧痛。
他没想过,叶知霜对林叙白执着到这种程度,为了控制他,还在他的体内植入了芯片。
这真的是恨吗?
还是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爱之入骨。
叶知霜说得没错,她跟林叙白的曾经,他半点都插不进去。
明明他才是她的合法丈夫,此时却更像一个局外人,在旁观他们的爱恨情仇。
多好笑。
看季南一直不说话,叶知霜像是突然想起了他的存在。
她还带着余怒的眼看向了他,声音阴恻恻。
“你在这里干什么?是跟着我们来的吗?”
季南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空洞,“我妈因为淋了雨有些发烧,我送她来医院。”
“还有我的手,刚才护士说了要去打一针破伤风。”
叶知霜神色突然一滞,她像是突然才发现了季南裹着纱布的手,还有一身的血痕。
她挥手让身后的助理把林叙白带走后,抱住了季南的腰。
“今天是我做得不对,但你放心,我从国外请了最好的医生,妈的手术肯定没问题。”
季南连跟她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但在闻见她身上属于林叙白的香水味时,他还是忍不住后退避开了她的怀抱。
叶知霜叹了一口气。
“阿南,我们不闹了好吗?你不喜欢林叙白跟我们住在一起,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他囚禁在另外的房子里。”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季南嘴边的笑却有些哀戚。
可是,他跟她已经不能回到从前了啊。
从前的叶知霜,会为了他摆摊时不小心的烫伤而心疼得彻夜无眠。
他的一次流感发烧,像是要了叶知霜半条命,她不惜把创业初期的公司丢下,守在他床前,每隔半小时,就问他:“老公,想喝水吗?还是想吃点什么。”
现在的叶知霜,却为了去找林叙白而轧烂了他的手臂,至今也没问一句,他疼不疼。
看他一直不说话,叶知霜蹙起眉头。
“季南,我是不会放过林叙白的,你能不能别闹了?我都说了我爱的人是你,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如果你非要闹,那你想想你妈四天后的手术还做不做吧!”
听到他的威胁,季南瞳孔一缩。
他攥起拳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所以你乖一点,别跟我闹了好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妈的手术一定会很顺利。”
季南脑子一片模糊,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死死盯着叶知霜,像是从没认清过她一样。
叶知霜最风云那年,他只是一只丑小鸭,拼尽全力打工,也无法同时满足尿毒症父母的透析费跟自己的学费,最终只能选择自动退学。
他离开学校那天,叶知霜站在京北大学的演讲台上,发表‘最年轻华尔街奖’感言。
他最后去看了她一眼,跟藏在心里的月亮说再见。
但隔了半年,他却在凌晨三点,收摊回家的街头,看到烂醉如泥的她。
骄女落入凡尘,如月亮被乌云遮挡,他把她捡回了家。
一开始,他什么都不敢想,只是收留无处可去的他。
是她抱用瘦弱的身体,挡住了街霸挥向他的拳头,让他心痛自责。
是她每晚煮好宵夜,等夜归的他,在深夜月下牵他手告白,“阿南,认识你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我想永远陪着你。”
从那以后,孤单的季南有人陪,有人爱。
只是没想到,林叙白不过回来了短短二十天,就杀死了那个跟他相爱七年的叶知霜。
季南眼角的泪模糊了视线,等他再次回过神,已经被叶知霜带回了别墅。
“妈那边我安排了护工,你好好睡一觉,我还有事。”
“明天是公司晚会,到时会安排司机来接你。”
季南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后,掀开被子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份叶知霜早已签好名的离婚协议。
他一笔一画,坚定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跟她,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