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筑波地下三百米,空气带着陈年机油和臭氧的冰冷味道。凌夜踩着合金网格走道,脚步声在巨大的环形空间里空洞回响。眼前,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银灰色金属管道,如同沉睡的钢铁巨龙,蛰伏在混凝土浇筑的庞大基座上。这就是“曙光环”粒子对撞机——人类曾经窥探宇宙本质的巨眼,如今成了法则崩坏后最危险的未爆弹。

管道壁上密布着碗口粗的接口和纠缠的线缆,不少地方覆盖着厚厚的绝缘焦痕。空气里残留着微弱的电离刺痛感,仿佛巨兽沉睡中无意识的呼吸。凌夜停在中央控制台前,布满灰尘的屏幕突然亮起猩红警报:

【警告!量子化入侵体突破次级防护!侵入主加速环!坐标:Sector-7!】

屏幕下方,一个模糊、闪烁不定、如同信号不良的人形轮廓正在管道内部快速移动,所过之处,监控画面扭曲失真。

“幽影…”凌夜低语。这些由崩坏法则催生的怪物,能在物质与能量、现实与概率间自由切换,常规武器如同穿过空气。他抬头望向Sector-7对应的庞大管道段,目光沉凝。唯一的牢笼,就在脚下。

凌夜双手紧握熵刃,剑柄深深刺入控制台基座!幽蓝光芒如同活物流淌,瞬间点亮了控制台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指示灯。屏幕上,代表“曙光环”主能源的读数从死寂的0%开始疯狂飙升!

【指令覆写:唤醒“曙光环”!目标:Sector-7!能量等级:临界!注入粒子:铅离子团!】

【警告:能量输入超过安全阈值1200%!磁约束场稳定性…未知!】

【强制执行!】

“呜——嗡——!!!”

低沉如远古巨兽苏醒的咆哮从脚下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颤!巨大的环形管道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缝隙里透出越来越亮的、令人心悸的蓝白色光芒。管道内壁上,那些碗口粗的接口喷射出狂暴的粒子流,如同亿万颗被激怒的蓝色萤火虫,在真空管道内被无形的力量疯狂加速、挤压!

控制台上,代表粒子束流密度的曲线瞬间冲破红色警戒线,直抵屏幕顶端!Sector-7对应的那一段管道,外壁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刺目的白光!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和浓烈的臭氧味。

管道内部,那个闪烁的“幽影”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它模糊的身形猛地凝实了一瞬,化成一个披着破烂斗篷、脸部如同破碎镜面的人形,试图朝管道更深处逃窜!

“就是现在!”凌夜眼中厉芒爆闪,熵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剑柄甚至变得烫手!他并非直接攻击幽影,而是将全部意志灌注于对撞机核心,强行操控那即将失控的、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

【引力奇点生成!坐标锁定:Sector-7中心!作用范围:米级!持续时间:0.0001秒!】

轰!!!

不是爆炸声,而是一种更低沉、更令人灵魂颤栗的**空间塌陷**的闷响!

Sector-7那段烧得白炽的管道中央,光线陡然扭曲、弯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吞噬!一个微小的、绝对黑暗的点凭空出现!那不是黑,而是连光都无法逃逸的“无”!管道内狂暴奔流的粒子束流,如同被卷入漩涡的河流,疯狂地、绝望地朝着那个黑暗的点涌去、压缩、消失!连带着管道本身的金属内壁,都在这恐怖的引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向内凹陷、拉伸!

那个正要逃窜的幽影,身体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攫住!它发出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感知到的尖锐嘶嚎!它破碎镜面般的身体被拉长、变形,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果冻,拼命地闪烁、挣扎,试图切换成虚无的量子态逃离。然而,在那微型黑洞(奇点)形成的、连空间本身都被扭曲的“事件视界”范围内,一切物理法则都在失效!它的量子化能力被强行压制、锁死!

幽影的身体被拉扯成一条细长的、扭曲的光带,一端还连接着它挣扎的“头颅”,另一端则被无情地拖向那绝对黑暗的奇点!它就像被钉在琥珀里的昆虫,在空间塌陷形成的恐怖囚笼中徒劳挣扎。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这0.0001秒对它而言,如同永恒的地狱。

熵刃在凌夜手中剧烈震颤,剑身发出濒临崩溃的嗡鸣!维持这样一个毁灭性的空间囚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秒,也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全身肌肉贲张,汗水如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抗着从熵刃传导而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巨大反噬力。视网膜上,代表奇点稳定性的读数疯狂闪烁,随时可能崩溃!

就在那微型黑洞即将达到极限、开始自然蒸发(霍金辐射)的前一瞬——

“咔嚓!轰隆!!!”

Sector-7管道上方,一个巨大的、用于约束高能粒子束流的超导磁环,承受不住内部狂暴能量和外部引力撕扯的双重压力,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工艺品,轰然爆裂!

无数超导线圈碎片如同致命的弹片四散射开!更恐怖的是,原本被磁环死死约束在管道核心区域的一团高度压缩的、由反物质粒子构成的“云”,失去了束缚!

这团由正电子、反质子构成的致命云雾,如同挣脱牢笼的幽灵,瞬间从管道破口处汹涌喷出!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自然的淡紫色,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剧烈的“滋滋”声,那是正反物质接触湮灭时释放出的纯能量闪光!每一粒反物质与空气分子碰撞,都会爆发出一团微小的、温度堪比太阳核心的炽白火球!成千上万这样的湮灭火球同时爆发,将那片区域瞬间化作一片翻滚的、致命的、温度高到足以汽化钢铁的纯能量地狱!

“反物质泄漏!”凌夜瞳孔骤缩!这比幽影本身更致命千百倍!这团扩散的湮灭之云,足以在几秒内将整个地下基地,甚至上方的筑波市抹去!

更要命的是,这团翻滚的、致命的淡紫色云雾,正被管道内残留的紊乱电磁场和爆炸冲击波推动着,朝着远离凌夜、却直扑基地深处另一条备用通道的方向涌去!而那条通道上方,正传来密集而沉重的金属脚步声——至少一支“铁幕”机甲小队正被这里的能量爆发吸引,急速赶来增援!

来不及思考!凌夜几乎是在磁环爆裂的瞬间,猛地将熵刃从控制台基座拔出!剑身上维持黑洞囚笼的幽蓝光芒瞬间黯淡,那被拉扯成光带的幽影在奇点消失的刹那,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大部分,只留下几缕闪烁的残影迅速消失在管道深处。

代价是,失去了熵刃的强力约束,那团致命的淡紫色反物质云扩散速度陡然加快!

“休想!”凌夜怒吼,将全部力量注入熵刃,剑尖不再指向地面,而是对准了那团翻滚的死亡之云!

【引力矢量操控:目标区域!模式:定向风场!强度:持续!方向:正东偏上15度!目标坐标:地表敌舰队锚泊区!】

嗡——!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力场以熵刃为核心爆发!这一次,它不再是制造奇点般的塌陷,而是形成了一股狂暴的、定向的引力洪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空间本身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涟漪,推动着空气形成飓风!

那团正在扩散的、致命的淡紫色反物质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天地的巨手狠狠攫住、揉捏!它翻滚扩散的势头猛地一滞,随即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引力洪流强行裹挟、塑形!

淡紫色的云雾被拉扯、压缩,形成一条更加凝聚、更加致命的死亡长蛇!这条由纯粹湮灭能量构成的毒蛇,在引力洪流的精准“吹拂”下,改变了方向,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扩散,也不再扑向赶来的机甲小队,而是被这股无形的“信风”推动着,沿着预设的轨迹——穿透基地上方层层叠叠的混凝土结构和合金装甲防护层预留的维修通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烟,急速涌向地表!

凌夜能看到,在引力洪流的作用下,那条淡紫色的死亡之蛇前端,不断爆发出比之前密集百倍的炽白湮灭火球!那是反物质云在穿透厚重障碍时,与沿途的混凝土、钢筋、管线发生湮灭反应!它硬生生烧穿了一条通往地面的熔融隧道!

地表之上,正是“铁幕”军团一支小型舰队临时锚泊的区域!

熵刃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剑柄滚烫。强行引导反物质风暴,消耗巨大。然而,凌夜甚至来不及喘息一秒。

“滋啦…目标…锁定…清除…”

冰冷、断续的电子音从Sector-7管道深处传来。在反物质云爆发的强光和混乱中,两个新的、更加凝实的“幽影”如同鬼魅般浮现!它们的形态比之前那个更加诡异:一个如同由无数旋转的齿轮虚影构成,另一个则像是流动的水银人形,身体表面不断浮现出0和1的二进制代码洪流。显然,它们是更高级的量子化个体,趁着黑洞囚笼解除和反物质风暴的混乱,突破了进来!

它们没有废话,齿轮幽影的手臂化作高速旋转的切割轮虚影,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凌夜面前!水银幽影则身体一晃,直接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凌夜脚下的合金网格走道突然液化,如同沼泽般要将他吞噬!

“进管道!”凌夜瞬间做出决断。外面空间开阔,面对这种能随意量子跃迁的敌人,就是活靶子!他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如炮弹般撞向Sector-7管道上一个被炸开的、足够一人通过的破口!身后,高速旋转的齿轮虚影擦着他的背甲掠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花!

管道内部,景象如同地狱。真空已经破裂,残余的高温等离子体如同粘稠的血液在管道壁上流淌,发出滋滋的声响,映照着扭曲的金属内壁。空气灼热稀薄,弥漫着金属汽化和辐射残留的刺鼻气味。管道壁上布满了被黑洞引力和反物质风暴撕开的巨大裂口,露出外面冰冷的混凝土和断裂的线缆。

凌夜刚落地站稳,前方管道拐弯处,水银幽影如同从墙壁里渗出来一般凝聚成形,液态金属般的手臂化作尖锥直刺他面门!同时,身后破口处光芒一闪,齿轮幽影也追了进来,旋转的切割轮虚影封死了退路!

生死一线!凌夜不退反进,熵刃没有直接劈砍——那对量子态敌人效果甚微。他猛地将剑尖狠狠刺入脚下灼热的管道内壁!

【重力扭曲:目标:周身三米!模式:高频紊乱!】

嗡!

一股无形的、混乱到极致的力场以熵刃为中心猛地炸开!这不是定向的推力或拉力,而是如同将空间本身投入了疯狂旋转的洗衣机!重力矢量在凌夜周身三米范围内,以每秒数百次的恐怖频率疯狂切换方向:上一瞬是头顶向下猛拉,下一瞬是左边向右狠拽,再下一瞬是脚下向上猛顶!

这效果立竿见影!

前方刺来的水银尖锥,在距离凌夜不到半米时,构成它的液态金属粒子瞬间被四面八方混乱的引力撕扯!水银幽影的身体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闪烁、扭曲、拉长、压缩!它发出无声的惨叫,刺出的尖锥瞬间溃散成一片飞溅的银色液滴,身体也变得极度不稳定,无法维持有效的攻击形态!

身后追来的齿轮幽影更惨。它那由无数精密旋转虚影构成的身体,对这种高频的空间紊乱毫无抵抗力!引力场的疯狂切换,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在高速地、无序地拨动它身体的每一个“齿轮”!原本高速旋转、蕴含着切割之力的虚影齿轮,瞬间失去了同步,相互碰撞、卡死、错位!整个幽影身体发出刺耳的、如同千万个生锈齿轮强行摩擦的噪音,身体剧烈闪烁,旋转的切割轮虚影彻底崩溃消散,连带着它整体的形态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解体!

这就是凌夜的战术——不直接攻击难以捉摸的量子态敌人本身,而是用熵刃制造一片绝对混乱的“重力沼泽”,彻底破坏它们维持自身量子相干性(稳定形态)所依赖的稳定空间环境!在这片区域内,任何需要稳定空间坐标和物理法则才能存在的形态,都将被撕碎!

“就是现在!”凌夜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维持着重力紊乱场,身体在混乱的引力拉扯下也如同风暴中的小舟。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眼中寒光爆射,猛地朝那个身体闪烁、形态不稳的水银幽影冲去!熵刃不再激发远程力场,而是如同最原始的冷兵器,带着幽蓝的残影,狠狠刺向对方核心——那里,一团高度凝聚的、如同微型星云般旋转的数据光团隐约可见!

水银幽影想要量子跃迁逃离,但周身混乱到极点的重力场如同泥潭,死死“粘”住了它构成身体的每一个基本粒子,强行跃迁的尝试只会让它瞬间崩溃!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能改写法则的利刃,带着毁灭一切秩序的气息,刺入它动荡的核心…

齿轮幽影在重力紊乱场中发出一声无形的、充满数据杂音的尖啸,身体如同摔碎的玻璃般彻底崩解,化为漫天闪烁的、迅速熄灭的数据光点。

凌夜单膝跪在灼热的管道内,熵刃深深刺入水银幽影核心的位置。那里只剩下几缕迅速消散的银色烟雾和一个焦黑的灼痕。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辐射尘埃和金属蒸汽的灼痛。汗水早已浸透内衬,又在管道的高温下迅速蒸干,在战术服上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手中的熵刃滚烫,幽蓝的纹路黯淡无光,剑尖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龟裂。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管道残余高温发出的滋滋声,以及远处冷却系统泄露的液体滴落声。Sector-7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扭曲的金属,焦黑的灼痕,巨大的裂口透出外面冰冷的混凝土。空气中残留着反物质湮灭后的臭氧味、金属汽化的刺鼻焦糊味,还有一种…空间被强行扭曲后残留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怪异“余韵”。

他挣扎着站起,步履蹒跚地走到一处巨大的管道裂口旁。透过裂口,能看到外面深邃的混凝土结构。战术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