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很快就过去了。
对冯雨那一大群的高考生，尤其快。
高考之前，冯然去过学校一趟，问清楚了妹妹的考场和安排，冯雨不用折腾，考点就在校内，也拒绝了亲姐的投喂，说自己交过学校食堂的高考特供餐的餐费了，啥也不用管，等考完她自己就回家了。
“妈让你过几天再回去。”冯然传达家里老母亲的最高指示。
冯雨有些呆：“啊？”
“考完等我来接你，带你……”冯然拖长声音，笑着说，“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买手机买衣服买玩具都可以，彻底放松几天，再回老家。”
冯雨笑容绽放到一半又收住了：“不要，我要直接回家。”
“干什么?”冯然问。
冯雨那么努力地学了整三年，当然也想好好放松，但是……她知道亲姐和准姐夫住一起，她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她并不是很待见王储鑫，这会支支吾吾的：“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他要出差，那几天都不在。”还剩下最后几天，冯然选择继续保密，免得影响小孩情绪。
冯雨一听终于笑了出来，一下挽住了亲姐的手撒娇地扭：“那我跟老姐走！姐……我还想试试看……再找个兼职呢。”
“好，等你考完说！”这个关头，冯然是不会反驳妹妹任何一句的。
高考是件顶大的事，市里新闻也在发，各大考点附近的道路也实施了一部分交通管制，鸣笛万万不可，还要给高考车辆让路。
但再重大的事情也不会让时间变慢。
眨眼高考也那样过去了。
冯然在结束当天坐公交去县城把妹妹接到了，以防万一，还问有没有同学聚会要参加，有倒是有，但冯雨不稀罕那个，她更想跟着姐姐，姐俩就来市里了。
葛晓琳也问呢，表示要请吃饭，不带毛夏天的那种。
“想吃什么？”冯然没拒绝好朋友，转头问妹妹。
冯雨眼睛眨啊眨：“姐，我想……买奶茶和绝味去唱k，唱完再去吃烧烤，可以吗？”
“……这么具体？”冯然没想到妹妹早有规划。
冯雨绕绕自己的书包带：“我同学她们……去外面玩，节奏差不多就这样，我……也想体验一下。”
“好，就按你说的来。”冯然揉揉妹妹，她妹其实非常乖的，就算偶尔会跟妈和她呛嘴，但从来都很节省，穷人家的孩子……基本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三个人就一起去ktv订了个小包间。
算起来，这还是冯雨第三次唱k，前两次也都是她姐带她来的，但之前有很多姐姐的朋友在，她压根不敢开嗓，这次就不一样了，亲姐和晓琳姐都一直鼓励她，小孩终于鼓足勇气唱了起来。
一阵……乱七八糟的跑调，堪称魔音穿脑。
葛晓琳趁着小孩吼得正投入，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接着递给冯然看：妹妹不是学霸吗？
冯然笑得不行，先在智能面板上把原唱给打开了，给妹妹领领调，再凑到葛晓琳耳边说道：“别嫌弃我们家农村小孩，她没手机，平时都听英语磁带，所以唱不太好。”
说白了，没条件听，更没时间练。
葛晓琳忍不住感慨，冯雨这样的小孩真的很懂事，紧接着又给充当氛围组，啪啪啪地甩着道具哄小孩。
冯雨唱嗨了，吼了一首又一首，最后还来了首英文歌，俩姐姐也非常捧场，听见旋律眼里震惊完双双举起了大拇指，她就再也憋不住开心地笑了。
但再嗨，她的曲库也实在太有限，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在搞学习，对音乐的涉猎实在不多，俩小时，足够掏空她熟悉的歌曲了。
把麦克风给了俩姐，冯雨想出去上个厕所，奶茶喝多了……她们订的小包厢，没有配卫生间。
“我带你去。”冯然起身道。
冯雨不让：“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找得到！”
走廊里各处都是标识，还能丢吗？
“拿着我的手机，有事情就打你晓琳姐电话。”冯然还是有点虚，到底把自己手机塞给了妹妹。
结果人家真的很顺利就找了回来。
拢共也就开了三小时包厢，时间一到姐仨也不续了，走了出去就往夜市大排档去。
冯雨新奇的眼神到处看，免不了有些小摊卖些可可爱爱的饰品、手机壳、娃娃发卡之类的，俩姐一左一右说喜欢就买，姐给买单，小孩撇撇嘴，她才不买，好看不实用，不适合穷小孩。
吃饭的地最后是葛晓琳定的，说是一家人气新店，估计还在积攒回头客的阶段，食材非常新鲜，价格也还算公道。
三个人点好了烤串就坐了下来，葛晓琳问冯然要不要来两杯啤酒，冯然想了想，她也痛快一回，反正这会不用跑外卖，完了又给冯雨点了一罐冰可乐。
冯雨时不时地盯着上菜的店员看，但她们点的可没那么快，她转转眼珠子打起了自己早就计划好的主意：“姐，你说我暑假要去找什么样的兼职啊？”
“才考完就想着打工啊……”葛晓琳有些震撼，这孩子真是……但她想想，懂事的近义词好像是没条件撒娇，又有些心情复杂。
“……餐厅服务员？”冯然随口道，“不用风吹日晒在外面跑，就是需要机灵点，嘴巴态度好点，然后都是手上的活了。”
冯雨有点心动，室外太需要体力的活她估计是干不了的，毕竟当了那么久的学生，室内的活她完全可以嘛，想完语气已经变得兴致勃勃：“那他们会要暑假工吗？姐，是不是要去那种大饭店应聘才比较好啊？那种地方客人比较多才会招暑假工吧？”
冯雨对这方面也是有些概念的，像不少烧烤摊，粉店，基本不太会招人的，直接自家人最多加上亲戚什么的就干了，省人力成本。
“嗯，你先玩几天，回头我骑小电驴带你去找。”冯然道。其实她因为跑外卖的缘故也顺手看了几家比较好的饭店，还跟人家问了问工资那些，心里算是挺有谱了。
她知道妹妹的心思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冯雨只觉得开心又安心：“好！”
刚应完，隔壁桌有个男人直接走了过来，落座问道：“妹妹刚高考完吗？”
几个人都很惊讶，冯雨是觉得这位大哥好奇怪，瞎插的什么话，冯然则是和葛晓琳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怎么那么巧，又碰上了周飞？
其实也不需要很大的缘分，毕竟这边夜市就那么大点地方，葛晓琳知道的新店，周飞和他一帮朋友知道就一点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没认出来，实在是周飞穿的T恤休闲裤配拖鞋满大街都是，她们一眼都没多看，周飞倒是早注意到那姐仨了，但人家进来就没跟他打招呼，他也就没开腔，琢磨着对方可能不想搭理他。
“这是……周飞，我们喊飞哥，”葛晓琳觉得自己有责任成为缓和氛围的纽带，“飞哥，这是然然的妹妹，冯雨，确实是刚高考完。”
周飞笑了笑：“妹妹好，平时成绩怎么样？”
“……”冯雨有点不想说话，谁啊你，谁认识你什么飞还是不飞的，见面就问成绩，脸可真大。
“成绩一直很不错的，她在县中重点班。”冯然倒是觉得周飞不像是莫名其妙会搭茬的人，接过了话头。
“呐……我听你们的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周飞还是笑，话出口又赶紧解释，比划了下两桌之间的距离，“就……听到了。妹妹想找暑假兼职，考虑当家教吗？”
冯然看了眼妹妹，家教？她不是很确定妹妹行不行。
冯雨有些吃惊，还有些戒备，什么家教啊……她没做过家教，潜意识也没觉得自己能干这种工作，她成绩还行，比起村里其他勉强读完初中就去打工的小伙伴甚至算学霸，但比起同班的其他学神，她就是个小渣渣，而且，她脾气……也算不上好，能教人吗？
周飞把自己手机摸了出来，找出和自家亲戚的聊天记录给冯然递了过去，表示自己并不是心血来潮来故意搭讪的，实在是他有亲戚早就拜托他帮忙物色个暑假的家教，最好是能跟小孩有共同话题的那类学生家教，有性价比，又不至于让孩子太抵触。
还真是，冯然确认完聊天记录和上头的时间，周飞很坦诚。
冯雨变得很紧张，她有点想尝试看，但又怕自己不行，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下来。
周飞随手搜了道高中数学考题出来，让冯雨把自己当学生教一教看。
冯然和葛晓琳看了两眼，脑袋大，她们是早把数学题丢到天外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道题要先求x……”冯雨倒是挺流利，她的成绩半点没水分，这种题目属于中等难度，答案信手拈来，就是实在没怎么引导口吻教过人，只能模仿给同学讲题的口吻。
周飞听完点点头，笑意就没离开过脸上：“讲得很不错，要不试试看？你的学生也是个女孩，下半年升高二，她爸妈对她要求不是特别严格，但也希望她假期里干点正事，补补数学物理那些，最好的结果是弯道超车，最不济也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闯祸。”
周飞把学生的家庭情况，大概性格，大致的要求以及最关键的课时价格都说了，亲戚希望一个礼拜上五天课，每天下午上课，每次两小时，一小时80，两小时里还包括习题纠错提问的时间。
这边家教市场正常价格就是80-200左右，大师级，或者冯雨之前提过的那种针对性很强的提升班，会在300-800之间，总之，亲戚给出的价格的确不算高，但相对而言，一天160，一个月下来满勤的话是3200，这比去什么餐厅当暑假工要划算多得多了。
冯雨对工资很心动，还被周飞和葛晓琳一直夸，最后决定试试看，真瞧不上她她再去找服务员嘛。
一通细致安排后，定好了三天后接姐俩去面试以及试课的时间，烤串陆陆续续也上来了，周飞最后犹豫着又递出了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回头好联系。”
“……好。”冯然犹豫一秒，果断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发送了添加好友的请求。
周飞捏着手机笑着回了自己那桌。
葛晓琳也露出个看戏的笑，朝着冯然眨眼睛，老天爷，就要到了个微信，周飞那脸都快笑烂了。
“……吃肉。”冯然不想吃自己的瓜，拿了串肉塞住好友的嘴，想了想又凑近妹妹耳边道，“别有任何压力，任何工作都需要缘分，如果他们最后没要你，更可能的原因是他们找到了比你更便宜的人。”
她这妹妹比她还更要强，冯然有些担心结果不如预期的话……小孩会难过吧？总之先打预防针。
冯雨眨眨眼，猛点头：“姐，我会认真对待，但不会执着结果。”
“……”冯然忽然笑了出来，果然啊，她妹不愧是她家最有文化的。
“唉哟我去……”
隔壁桌忽然响起好大一阵笑闹声，冯然扭头看了眼不明所以，葛晓琳倒是见证了全程，但笑眯眯的啥也没说，刚刚冯然笑了笑，周飞直接看傻眼了啤酒杯撒了一地，朋友们都嘲得不行了。
也不怪周飞看呆，葛晓琳也觉得冯然最近比之前更漂亮了许多，从前垂顺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衬得鹅蛋脸的流畅轮廓更清晰了许多，说不清楚是多了几分纯真还是妩媚，总之她一笑，嘴唇轻轻上挑，实在好看到叫人舍不得眨眼。
冯雨对有人痴恋亲姐这件事半点不知情，不过因为获得了一个工作机会，心情也好上加好，姐仨的夜宵吃得很是惬意欢快。
结账时，俩姐姐又“撕吧着”抢着付钱，小孩看得直乐，结果扭头眼睁睁看着王储鑫搂着一个陌生女孩的腰也走进了这家小店，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姐！他——”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指！”冯然反应异常迅速，一把压下妹妹的手，又极快地给出了前因后果，“和平分手，好几个月的事了，他没有劈腿，你别说话，我们当没看见就好了。”
可怜的小孩懵在原地，才高考完的脑袋没被数理化搞垮，却被亲姐的感情巨变整懵了。
葛晓琳也懵圈了，什么鬼啊，这家新店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什么人都能遇个遍啊？
“扫我。”冯然当机立断地把付款码怼到了服务员的刷卡器那，利落付完账，拉着人就走。
在另一个角落坐下的王储鑫瞄了她们两眼，自然也没打招呼。
好在周飞那一桌早在她们吃到一半的时候打完招呼走人了，不然场面可能更抓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