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除了我和父皇之外都露出惊讶之色。
毕竟现在的纪无咎可不是以前的纪无咎。
战神配公主，自然是天作之合。
可纪无咎现在变成了痴儿，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公主居然会选择一个傻子。
萧砚辞眉头微微皱起，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我。
其他三人表情也类似。
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一句话不说，我也明白他们的意思。
觉得我荒唐，觉得我任性，觉得我是被他们刺激所以作出这等决定。
可他们不知道，我是不要他们了。
朝中大臣在私底下窃窃私语，骚动不小。
最先出声反驳的是大周的三皇子。
“公主选人也应该选个好的。”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用扇子掩唇发出刺耳的笑声。
“公主难道不知道我这皇弟是个痴傻？”
“放着大好的男儿不选，反而选这么一个破烂货......”
他话锋一转，眼神有些锐利。
“还是说公主不将我们大周放在眼里，故意选这么个人膈应我？”
三皇子手中的折扇蓦地收起，气势骇人。
还在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像逗狗一般扔向纪无咎。
“好弟弟，哥哥赏你一块糕点。”
纪无咎因为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看着糕点砸在胸前，顺着掉落在地。
但人也不恼，一个劲的笑着。
“谢谢哥哥。”
眼见纪无咎就要趴在地上捡起糕点，我急忙上前。
一脚踹飞那块糕点，然后将人扶起护在身后。
我的人容不得他人置喙。
“三皇子可还记得，如果没有纪无咎，大周怕是早就被大虞的铁骑踏破。”
“你如今就是这样对护国将领，难道不怕寒了将士的心吗？”
“更何况，我是大虞未来的王，纪无咎是我的皇夫，你不过大周的皇子，又有什么资格置喙他？”
“你！”
三皇子被我气的咬牙切齿，却也忍着没有发作。
他此行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在此时沉不住气，坏了任务，那他就真与皇帝的位子无缘了。
宫宴现场安静下来，我转身看着躲在我身后的纪无咎，替他拂去衣服上的残渣。
容貌上好，身手也是顶顶的，只是可惜变成这副样子。
也不知道大虞的太医能不能治好他。
这样的好儿郎，不应该永远这样。
不知怎的，纪无咎看见我眼里的心疼，眼神一时间变的很清明。
06
纪无咎真的痴傻吗？
可没等我细想，他又恢复了那副傻样。
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听闻纪无咎之前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女子。
应当是我的突然靠近，让他有些警觉。
上过战场的人，自然是敏锐的。
即便变得痴傻，身体的记忆依旧存在。
我深呼一口气，牵起纪无咎的手，郑重开口。
“纪无咎，你可愿意入赘大虞，做我的皇夫？”
他目光幽深，紧紧盯着我。
又是这种感觉，纪无咎看起来真的不像......
没等我怀疑完，纪无咎就一个劲的抱住我的腰，全身靠在我的身上。
“愿意愿意，我要娶仙女姐姐。”
明明和一个孩子一样，我居然怀疑他装傻。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后，看向父皇。
“父皇，女儿已经选定皇夫，求您下旨。”
“好，既然朕的皇儿已经决定好，那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话落，裴霁霄立马跪倒大厅中央。
“陛下三思啊！”
“公主任性，您不可由着她胡来。”
“胡来什么？”
我怒极反笑。
“本宫选个皇夫，太傅如此多嘴，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还是平日里爱说教惯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裴霁霄脸色一变，急忙辩解。
“陛下，臣只是......”
“好了，公主喜欢就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裴爱卿可还有异议。”
父皇特意加重后两个字，语气满是威胁。
“没有。”
父皇之前给裴霁霄几分脸色，也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现下我已表明态度，父皇自然不惯着他。
这段小插曲过后，本次宴会也推向高潮。
大周和大虞的和平协议再次被抬上。
以前有纪无咎，大周还能与大虞抗衡。
可现在只能作为大虞的附属国。
大周将纪无咎作为质子送到大虞，为表诚意，我嫁给他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免得说我大虞仗势欺人。
此番这般，既得了安宁，又全了名声。
协议签订后，宫宴继续。
酒过三巡，我感到有些困乏，和父皇告别后，前往公主寝宫。
萧砚辞四人见我离开，也寻了机会跟着出来。
“虞昭！你能不能不要胡闹了。”
我转过身去，看着以萧砚辞为首的四人，眼神冰冷。
“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公主的大名！”
我这句话让萧砚辞脸色有些难看。
“虞....公主，你太胡闹了。”
“平时耍耍小脾气就算了，我说了会娶你，你何必拿婚姻大事开玩笑。”
我摘下旁边的牡丹，放在手里把玩，淡淡开口：
“祭司大人，我好像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你。”
萧砚辞脸色一黑，沈烬渊此时开口道：
“公主，此事还是和陛下重新商讨的好，我们四个你随便选一个不比那个纪无咎好。”
我将牡丹丢在地上，抬眸看向四人。
“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劝阻我。”
“亦或者，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本宫的决定。”
我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四人看的极其碍眼，脸上充斥着不耐烦。
可我是公主，本就是天上的太阳。
我愿意自降身份，是他们的荣幸。
如今我摆出架子，他们也根本说不得什么。
07
裴霁霄双手背在身后，这是他生气时常有的动作。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会软声求和。
这次我却视而不见。
裴霁霄虽然惊讶，但还是开口训斥我。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皇帝。”
“这江山，一定属于公主和皇夫的孩子。”
“公主再任性，也不能将大虞的王朝交到外人手中。”
“和纪无咎的孩子，要是也是个傻的，你当如何！”
一如既往地爱说教，也不知以前的我是怎么能听的下去。
竟然容许裴霁霄一次又一次的冒犯我。
我冷眼看向他：“太傅，你们四人难道不是外人？”
“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你们别忘了，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这江山是我说的算。”
“如果我不开心，可以随时收回给你的一切！”
四人的脸上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极了。
我懒得再搭理，唤了一旁的丫鬟过来，转身离开了。
......
宫宴过后，萧砚辞四人一齐回到了祭司府。
才到门口，江婉清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砚辞哥哥，我的奴籍有没有解除啊。”
江婉清拉着萧砚辞的同时，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其余三人，很是可爱。
四人都有些心虚。
刚刚我在宫宴上说要嫁给纪无咎，他们哪里还还有心思帮江婉清解除奴籍。
空气中只能听见呼吸声。
没有人主动和她解释。
毕竟因为我的事情，居然忘记江婉清，任谁也说不出口。
江婉清心下了然。
又开始往日的做派，拿起手帕开始擦拭眼泪。
“想必又是公主用婚事要挟砚辞哥哥了。”
“水利工程是公主的功绩，舍不得给我也是正常。”
“我出身不好，难得有翻身的机会，所以着急了一些。”
“公主一定是记恨我抢走了砚辞哥哥，可是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公主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取我性命，毕竟她之前......”
江婉清本想继续，但是萧砚辞出声打断。
“够了！”
略带怒意的声音吓到了江婉清。
萧砚辞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
“公主没有这样说，是我们忘了提！”
江婉清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故作害怕的往后缩，想要萧砚辞心疼她。
“砚辞哥哥，我只是着急，所以有些口不择言。”
江婉清还想解释，却被裴霁霄打断。
“清清，今天宫宴很累，我们想休息了，奴籍的事情改日再说吧。”
逐客令已下，江婉清也不便多留。
转身离去的时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江婉清的眼中满是怨毒。
四人坐在一起。
最先开口的是沈烬渊。
“虞昭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四人思考后，陆惊鸿看向萧砚辞。
“定是因为你。”
“她那么喜欢你，一定是嫉妒你对清清太好，受了刺激。”
萧砚辞难看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有所缓和。
他爱我吗？
或许是爱的，不过他更享受陆惊鸿三人比不过他的样子。
他的出身没有其他三人好，但那又如何。
公主心中最重要的是他就好。
萧砚辞在一旁沾沾自喜，但很快被裴霁霄当头一棒。
“虞昭自从救了你后，就中意你，一颗心都扑在你的身上。”
“可你不喜欢她，被你伤透了心。”
萧砚辞喝茶的动作一顿，内心慌乱不已。
“救我？虞昭？”
“救我的不是婉清吗？是虞昭抢了她的功劳。”
三人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萧砚辞，只觉得荒谬。
“江婉清在那之前可从来没有来过京城，她是如何救的你。”
萧砚辞一时语塞，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我看见宫女的服饰，公主怎会穿那样的衣服。”
其余三人轻笑，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虞昭最是贪玩，穿宫女服饰溜出去的事情常有。”
“是啊，裴兄，之前公主出去摔着腿，被你好一番说教呢。”
裴霁霄冷哼一声，看向萧砚辞。
“虞昭当时救你的时候，我们都在边上。”
“她非要救你，我们拦不住。”
“虞昭救了你，我们三人均可作证。”
08
萧砚辞耳朵嗡嗡的，喉咙彷佛吞针一般，难受的说不出话。
其他三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以前和我一起的趣事。
完全没有注意道萧砚辞的异样。
萧砚辞呼吸急促，兀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砚辞，你去哪里？”
萧砚辞没有回应，只是往江婉清的住处走去。
他迫切地想找江婉清搞清楚，问明白她为什么骗他。
可在祭司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江婉清，直到院子后门，才听到她的声音。
“婉清，这次给的钱怎么这么少。”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传出。
“娘，你就不能再等等，我要消除奴籍，不得花钱打点打点吗？”
“等我顶了公主的功绩，你要多少钱没有？”
“现在那个祭司已经被迷的团团转，只要抓住他，我们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江婉清的语气中满是得意，但妇人却有些忧心的开口。
“当初不是你救的祭司，要是被发现，他一定会怪罪的。”
“娘，你就放心好了，萧砚辞不爱公主，反倒是对我情根深种，公主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他信的只有我，爱的只有我。”
“那我就放心了。婉清，你且小心行事，这里人多眼杂的，娘就在外面等你好消息。”
江婉清正准备将妇人送出去。
谁知道刚转身就看见直挺挺站在身后的四人。
原来陆惊鸿他们不知何时，也跟着萧砚辞走了过来。
江婉清面色一慌，强壮镇定。
“你们怎的突然来这？是想我了吗？”
陆惊鸿冷笑一声，戏谑开口。
“婉清姑娘还真是会演戏，骗的我们好久。”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不懂，砚辞哥哥，我......”
眼见江婉清还在一脸无辜的装傻。
萧砚辞怒的扇了她一巴掌，冷声开口。
“冒名顶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只是一个眼神，萧砚辞的暗卫就上前将两人拖了下去。
处置她们是小，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和我道歉。
萧砚辞从未如此后悔过。
他爱的是我。
可是我的身边总是围着形形色色的男人。
我对他的心意，他知晓。
可是那些男人又让他醋意大发。
他自卑怯懦，可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他享受着我带来的一切，又恨他的无能。
没有好的身世，没有好的文采，也没有好的武功。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江婉清表现出对萧砚辞的依赖时。
他找到那种属于男人的气概。
不知不觉中，只要是我和江婉清的事情，他总会偏向江婉清。
那个女孩需要她。
直到现在，萧砚辞才明白，一直以来，他爱的人是我。
是他自尊在作祟，一想到我要嫁给别人，他就心痛不已。
【虞昭，等我。】
一路上，四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侍卫都不见了。
多年的从军经验让沈烬渊有一瞬间的慌张。
他趴在地上，听着地面传来的动静，心下一惊。
“不好，似乎是大批的军队正往皇城赶来！公主和陛下有危险。”
其他三人面露惊恐，于是开始分头行动。
国家大事，岂容儿女私情。
我站在宫殿内，看着殿外乌泱泱的人马。
这就是大周的计划，趁着宫宴包围皇城。
只要杀了父皇，群龙无首，大周就可吞并大虞，一统天下。
我咬咬牙，指挥身边的人严加防守。
为今之计，只能拖延，拖到禁卫军前来救驾。
09
殿门被迫开的那一刻。
我正手刃大周将领首级。
三皇子见状，拍手叫好。
“虞昭，你还真是英勇啊，只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要是早上乖乖答应嫁给我多好。”
“不过你要是现在跪在地上求我，我说不定会让你做我的暖床丫头。”
三皇子不怀好意的将我重头看到尾。
他的眼光，让我脚底生寒，恶心到不行。
“嫁给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的上本公主！”
三皇子气极，又叫了几个暗卫去来我这边。
眼看我这边应对的游刃有余。
“一帮饭桶！”
三皇子从侍卫手中抢过剑，趁我不备，向我刺来。
等我有所感应时，就看见挡在我身前的萧砚辞。
他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虞昭，你没事......”
萧砚辞倒地的那一刻，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
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三皇子，拿起弓箭对着我，却被突然赶到的黑衣人踹飞。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纪无咎。
只是三两下，三皇子一行人就被他控在原地。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装傻，你可真是骗的我好苦。”
“三皇兄，我这副模样不是拜你所赐吗？”
在他们短暂的交谈中，我大概明白了纪无咎为什么要装傻了。
一个军功赫赫的皇子，在民间也颇有声望。
大周皇帝生性多疑，害怕纪无咎弑父。
不能掌控的皇子，再优秀也不应该留在这世上。
暴毙并不合适，百姓会对朝廷有怨言，就只能将人毒傻。
三皇子就成了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事情成功，他就是下一任太子。
就算事情失败，遭罪的也只有三皇子，和大周皇帝无关。
这大周皇帝还真是善攻心计，善于拿捏人心。
“我的人早就攻入大周皇城，你惦记二十多年的位置，还是我的。”
纪无咎在三皇子震惊的目光中，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皇兄，一路走好，这江山就让我为你看看。”
手段够狠，也不拖拉，不愧是战神，解决完三皇子后，纪无咎看向我。
“没事吧。”
是对我说的吗？
我左右观望也没有其他人。
有些不敢确定的回了句：“我没事。”
纪无咎见我确实没有大碍，拿着婚书走向父皇。
“我愿用整个大周江山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
看着跪在父皇面前的纪无咎，我脑袋突突的。
“不行！”
“之前是因为你痴傻，我才愿意，如今你是装的，那婚事就不能算数。”
这可是尊大佛啊，我可拿捏不住。
到时候大虞被我玩完怎么办。
纪无咎也不恼，从地上起来，向我走来。
此时我才意识到，他真的很高，我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纪无咎眼中满是期许，柔声开口。
“公主，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当你的皇夫，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要是被你退婚，就没有女子愿意嫁我，你得负责。”
因为这一句负责，我还是成为纪无咎的妻子。
大周那边，他不想回去，于是扶植了一个傀儡皇帝。
战神并不痴傻，朝中也无人反对。
兵力摆在那里，谁敢反对。
我很快就登基成为大虞的女皇。
在我和纪无咎的操作下，大周大虞友好通商，茶马互市。
百年和平协议，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为之后的盛世奠定基础。
萧砚辞因为替我挡了一剑后，身体落下病根。
他将江婉清母女断手断脚发配边疆后，一个人在祭司府中养病。
据说是天天为我烧香拜佛。
恨他吗？或许不是，只是年少情深一场空的不甘心吧。
成婚前夕，萧砚辞问我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被我回绝。
纪无咎可是个大醋坛子，我可不敢打翻。
裴霁霄，陆惊鸿，沈烬渊三人因无颜面对我，纷纷请辞归家。
纪无咎为什么娶我，这个问题我问了他很多遍。
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一见钟情。
“就知道敷衍我。”
我虽然漂亮，但是也没有到一见钟情的地步。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只是纪无咎不愿意告诉我。
从一开始的相敬如宾，到现在的恩爱两不疑，少不了纪无咎的付出。
身怀六甲的某一天，我不小心打开了书柜上的暗格。
里面有很多我的肖像。
其中最大的一幅画就是我一身铠甲的服装，那是之前替沈烬渊征战时的衣服。
画作上还有题词。
《念芳魂》
松姿傲立战云屯，柏骨铮铮剑气存。
烽火燃时惊宿鸟，霜戈舞处破重门。
英姿每入吾心幕，倩影长萦客梦痕。
若许三生同枕席，甘抛尘念伴朝昏。
原来我与他的相见，竟然要追溯到很早以前的战场上。
察觉到不对的纪无咎也赶了过来。
我欣赏着画作，转头看向他。
“这么早就喜欢我啊，纪无咎。”
“问你你不说是害羞吗？”
看着他耳朵尖冒着红色，我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之前征战给我送情诗的是你吧。”
纪无咎被戳穿了心事，害羞的不行。
大周的冷面战神，没想到也会有这样一面。
“昭昭，你就别闹我了，你还怀着身孕呢。”
我笑了笑，心情愉悦的看向那些画，只觉得人生圆满。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