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教师欢送会上。
慕承川当众承认自己单身。 从不喜欢和人接触的他,任由醉酒的女孩将口红印留在他脸上。 看着他宠溺无奈的笑。 所有人齐齐举杯。 感慨他终于铁树开花。 也祝贺那个女孩得偿所愿。 烈酒燎喉的那一刻。 我终于意识到和他长达四年的地下恋该结束了。 转身同校长递交了离任申请。 迟暮同归这一程,我就陪到这里了。 1. 趴在桌上的女孩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带着酒气的唇结结实实在他的侧脸上落下。 透过门缝,我清楚地看到慕承川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 好像冰川被融化。 “你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女孩儿不依不饶,挽着他的胳膊。 “那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啊?” 听着如此暧昧的交流,所有人爆发出尖锐的惊呼声。 年长的老师带头举杯,要庆祝这美好难忘的时刻。 而我站在门口,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诶,等下,迟老师呢?等她一起来呗。” 热闹的氛围安静下来,我这才回过神,视线不经意和慕承川交汇。 他脸色一僵,不动声色地推开女孩的手。 我勉强笑着,回到座位前,匆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好意思,校长说学校那边需要人值守,我先离开了,你们玩得开心。” 他们还在劝我留下。 可我不敢有一刻的停留,生怕脆弱的伪装被人戳穿。 转身时,我看见他微微颤动的衣角。 可下一秒,就听到许依柔醉醺醺的声音。 “慕老师,承川哥,一会儿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里面的人不断打趣游说着。 他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好。” 背靠在墙边的我,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我手拿青梅的剧本,和无数小说情节里的女主一样,暗恋追求他多年。 四年前,毅然决然和躲避相亲的他一起来到山区支教。 只是没想到支教会是从一个相亲群体逃到了另一个相亲群体。 他故意和我走的很近,时不时会暗示我们俩与众不同的关系。 他知道我喜欢他,不会拒绝他,会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挡箭牌。 关系真正的进展是在学校发生自然灾害导致意外那一次。 我不顾一切冲进现场去救他,被砸伤送进医院。 醒后,他红着眼坐在我的床边。 玩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说我奋不顾身的样子有点酷。 他紧紧将我抱在怀里,说以后会保护我。 我能确定在那仅有的一次拥抱中,我听到了他强劲的心跳。 我知道那一刻他在为我心动。 冲动过后,他约定和我地下恋。 而今我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家里一次次的催促让我焦头烂额。 于是,我一次次地旁敲侧击。 可是慕承川从来都不给我任何回应。 他没有新欢,没有出轨。 我只能麻痹自己,是还没到时候。 恋爱这几年,他洁身自好。 所以即便是地下恋,我也很少会觉得委屈。 只是我偶尔也会想,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情侣,却在私下也不能有任何亲密的行为。 每次我受挫想要寻求他的安慰。 哪怕是一个拥抱,都要被他以低调为由拒绝。 我一直以为他是觉得在这样严肃的环境下不适合谈情说爱。 可直到今晚,他对许依柔的回应证实了我自作多情的想法。 我只是剧本里的女配。 回到宿舍,整个人无力疲惫。 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收到了慕承川的消息。 【没睡吧?我在许依柔宿舍,送盒避孕药送过来。】 2. 我以为他会稍加解释。 手指停留在键盘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心里一阵阵寒潮袭来,像是坠入了冰窟。 【看到了就回复,赶紧过来,急用。】 我将藏在柜子深处的避孕药拿了出来。 这还是两年前我们去县上参加活动时偷偷买的。 我害怕他血气方刚的年纪有需要,碍于面子不好开口,所以曾委婉提出过可以帮他解决。 他当时以还没有结婚为由拒绝,告诉我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他真的计划和我结婚。 却没有想到比按部就班先来的是他与别人的干柴烈火,迫不及待。 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份将就。 见我没有回应,他打了电话过来催促。 浑浑噩噩走到许依柔宿舍门口。 慕承川光着膀子开门,肩膀处还有隐隐的抓痕。 面对我打量的眼神,他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 “药呢,在哪儿?” 我张了张唇。 “好像快过期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一脸着急。 “没事,有就行。” 他的态度让人琢磨不定。 我站在门口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今晚还一起回学校吗?” 他愣了一下,像是思考。 “你先走吧,她还醉着呢,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 我苦笑着,那我大晚上一个人过来就安全了? 可是我没有说出来。 只是在这一刻分清了他的厚此薄彼。 也好,彻底心死就不会再抱有期待。 回去后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我一个人走在回学校的小路。 身后忽然多了一阵脚步声。 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余光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身后踉踉跄跄的身影。 我加快步伐想要逃离,却不想他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小美女,别跑啊!等等我啊!” 他猥琐激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我被他猛然扑倒,看清了他猥琐的面孔。 这人是村里的惯犯,大家都知道他。 通常有女生走夜路,身边一定会跟着一个男生。 他知道今天很多老师都去聚会了,肯定会有人落单。 他整个身体压住我。 “别躲啊!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我浑身颤抖,脑子里闪过之前跟慕承川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 蓄力在他下身狠狠踢了一脚后,连滚带爬地跑开。 我害怕极了,生怕一个拐弯,一个回头,那人再次出现。 习惯性给慕承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我正要哭诉,就听见许依柔娇滴滴地叫他轻一些,疼。 慕承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这么矫情。 似乎觉得对话有些不对劲。 他才想起来问我。 “我有点忙,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他声音冰冷,不似面对许依柔的宠溺。 永远以我为第一首选的承诺终究是破了。 我强忍心酸,逼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没事,打错了。” 回到学校后,看见校长室的灯还亮着。 我斟酌了许久,还是敲响了办公室门。 听到我忽然提出离任。 校长很惊讶,问我为什么。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准备回去结婚了。 校长惋惜地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 他将申请表递给我。 告诉我三天后跟着队伍一起走。 我请求校长不要声张。 我不想让慕承川觉得,我是为了他的挽留刻意做一些欲擒故纵的事。 3. 我在值班室守着。 被刚才的意外吓得睡不着觉。 给闺蜜打着电话诉说惊心动魄。 迷迷糊糊生出睡意,挂了电话,睡到后半夜。 突然被慕承川一个质问的电话吵醒。 电话那头女孩儿哭泣着说疼。 我一下惊醒。 他压低的声音里难掩怒气。 “迟清夏,你为什么要拿过期的药过来?我不过是在这里照顾她一下,你耍什么性子?你知不知道吃错药会害死人的?” 我浑身打着冷颤,忘了解释,赶紧跑到村医院。 一进门就看到许依柔躺在床上楚楚可怜。 慕承川正给她擦着脸上的汗。 见我进来之后,瞪了我一眼。 冷哼道。 “你还知道来,看来还是有点良心的。” 许依柔拽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可他怒意更盛了。 “我就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分寸?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害人,不觉得自己恶毒吗?” 这一刻,我的委屈到达极点。 我气到身体颤抖,朝他大喊着。 “我告诉过你那个药快过期了,是你自己说没事的!” “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我大半夜有义务要替你们善后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慕承川被气急了,一气之下打了我一巴掌。 “迟清夏,这就是你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该说的话吗?你听听自己说的这个话负不负责任?是一条人命,不是你拿来赌气的工具!”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打我?慕承川!” 他愣了一下,而后恢复冷峻的表情。 “这一下是替你爸妈教育你!” 我咬着牙,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还没有资格替我爸妈教育我!” 说完,我看着慕承川川眼里好似晦暗了几分。 我抬脚刚要离开,他一把拽住我。 “你现在还不能走!留在这里照顾她,我一个男的不方便。” 见我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接着说。 “本来就是你的疏忽,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村医执意要上报,要不是我在一旁极力劝说,你知不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分?” 还不等我开口拒绝,慕承川就匆匆离开。 我冷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可我不能真的为了赌气离开病房。 反正还有两三天就要离开了,这些事情再也不会打扰到我的心情。 我坐在床尾,静静地看着她。 许依柔状态好一些了。 她眨着眼睛,忽然问我。 “你喜欢慕承川吗?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攥了攥拳头。 “不喜欢,不熟的关系。” 她松了口气,面色带着酡红。 “那就好,我跟你说承川真的很厉害,刚才几下就让我服服帖帖的。” “这是我第一次醉酒还能感觉到很舒服,要是每一次喝醉了都有他在就好了。” “而且,你知道吗?他已经说要考虑考虑一起递交回去的申请。说不定我们俩以后就能在一起了!” 我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就算只是朋友,可他有这些想法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强忍着眼泪,这颗心早就被他戳的稀巴烂了。 “你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她看出我没有兴趣,便躺下了。 没睡几个小时就到了早晨。 慕承川来的很早,手里拎着一份早饭。 看到靠在床尾快睡着了的我时,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走了,只准备了一份早饭。” 许依柔忙摆手。 “没事,我不吃也可以,还是留给迟老师吧,她昨晚那么辛苦。” 4. 慕承川执意将饭塞到她手里。 “你是病号要吃饭的。正好我来了,她回去休息就行。” 我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 见迟清夏走了,许依柔才松了口气。 “昨晚的事你为什么不给她解释清楚?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误会我们了。” “我只是怕路上不方便想吃避孕药,推迟生理期。” “她说什么了?” 许依柔摇了摇头。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慕承川沉思片刻。 “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腻了。懒得解释,随便她怎么想吧。” 他玩笑道。 “要是她会因为这个误会主动提分开,也挺好的。整天想着怎么敷衍她结婚的话题也够累的。” 许依柔舒了一口气。 “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有机会成为你的女朋友啦?” “就这么喜欢我?喜欢我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许依柔笑着。 “不怕,能拥有一瞬间就是美好的事。” “你到底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慕承川想了想,笑着。 “等下次见面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不隔音的病房归于平静。 我站在门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 刚想回来拿一下自己遗忘的外套。 却不小心听到了比预想中他不爱了的答案还要残酷扎心的事实。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可还是装傻充愣。 只是为了甩掉我,摆脱我。 也从来没有把我计划在他的未来里。 我苦笑着,眼泪糊满整张脸。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最后两天,我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遇到学生需要留堂补课的,我总是在他们开口之前离开。 临走前一天。 小男孩看着我又一次不声不响离开的背影。 没忍住询问。 “慕老师,你是不是惹迟老师生气了?还是她要离开了?” 慕承川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她怎么可能离开?” 听到这话的我身形一顿,是啊,在过去的一千四百多个日夜里,我都是付出的那个人。 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山里交通不便,可他挑食严重,所以我每隔几天都会走十多公里的山路,去大市场给他买他爱吃的甜口。 去年盛夏,山里活跃着许多毒蛇,他不慎被咬,是我不要命的帮他吸出毒液,最后一张瓜子脸胖成了猪头。 回忆我们恋爱的四年,好似都是我在付出,他像个清醒的旁观者。 该清醒了迟清夏。 回到宿舍,收拾好东西后,我在床边坐了一晚。 天一亮我就上了大巴车,戴上帽子倒头就睡。 即便是最后一眼,我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可中途还是被吵醒了。 许依柔在车下和慕承川告别,然后和他抱在了一起。 “你答应过我,等我们下次再见面就谈恋爱。” 慕承川眉头微皱,正要解释些什么。 又被她一个脸颊吻打断。 在场包括车里的人都八卦大笑着。 他心不在焉的地四处张望着。 没有看到我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 车子终于启动了,在山路上慢慢变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慕承川,再也不见。 慕承川只觉得心里一下空空的。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离开了很多伙伴,有一些心灵上的空虚罢了。 想到这里,他准备赶紧去我的宿舍去找我,好好谈一谈。 脑海里不断酝酿着措辞。 可当他推开门看到原本温馨的房间一片空荡。 我放在床头的闹钟,放在铁床下的拖鞋全都消失时。 他终于意识到那股慌乱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