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镇国府世子养在外室的绝世名妓,京上无人不知他为我一掷千金,给予无上奢华宠爱。

知道怀有身孕的那天,还没等我告诉他,就被管家通知在授官宴上献舞。

宴会喧闹中隐约有人问:“世子爷现已授官,难不成真娶那个女人为世子妃?” 顾淮慵懒声中透着几分不屑:“我怎么会娶一个妓子为妻?当时不过是争一时之气罢了。”

那帮纨绔纷纷起哄:“你腰间的平安福便是她送的吧?要是不爱,世子爷哪里会一戴就是三年?” 顾淮随即抬手摘下腰间的平安福,随意地扔在地上。

“这京上谁人不知她是个恃宠而骄的主,我要是不戴,指不定她得闹成什么样呢!刚开始确实觉得别有一番风味,现在...我也早腻了。”

见他们还是不信,顾淮索性道:“我已求圣上为我和太傅嫡女白呦呦赐婚,是兄弟七日后都来参加我的成亲宴。”

后来... 顾淮永远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子,梦中都是她被血浸湿的衣裙。

1 舞池中的我肢体逐渐僵硬,灿烂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跟在顾淮身边那几个纨绔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都惊的睁大了眼睛。

“呦~那不是淮兄的小青梅嘛?想当初白呦呦和别人成亲那日,世子爷豪掷千金买下林晚初夜,我还当世子爷真放下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世子爷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气小青梅。

你瞧瞧,现在世子爷这不就心想事成了么!” “嘿嘿~听说那林晚肤如凝脂、指如青葱。

既然,世子爷玩腻了,那可轮到我们好好品尝品尝喽,世子爷你说是吧!” 顾淮眉头微皱沉下脸,猛然灌了口酒,“到时候随你们。”

其中一个醉熏熏的纨绔捡起地上的平安符,跌跌撞撞向火盆走去:“看来世子爷真是玩玩,那我帮你把这破玩意烧了。”

“赶紧烧了!不就一块破木头,哪配得上风流倜傥的世子爷?真是看着就碍眼!” 顾淮听到这话,眉头拧的更紧,顿了顿拿着酒杯的手,想要起身拦下。

一转头却看到了舞池脸色苍白的我,身影一僵,语气透露着几分尴尬。

“晚晚,你怎么在这?” 我恭敬上前行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欣喜扑到他怀里。

而是快步向火盆走去,赤手拿出来刚要被火焰烧吞噬的平安符。

他们只知道这个平安符,破旧不堪,配不上顾淮。

却不知道,我从小在青楼里长大,这是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知道这是那从未蒙面的父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它代表着我不是弃婴,而是在父母的期盼与爱中出生的,他们期盼我一世平安。

和顾淮私定终身的那天,我将这个视为生命的平安符和我最后一片纯洁一起送给了他。

当他知道我的身世与它的来历时,心疼的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它系在腰上,许诺他会给我一个家。

誓言仍然萦绕在耳畔,可他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顾手上的烫伤,将平安符上的焦黑一点点擦去,可依旧不复它的原貌。

就像我此刻破碎的心无法愈合一样。

我的眼尾泛红,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那怕听到顾淮的问话,我也丝毫没有回应。

面对我的无视,在众人面前一贯冷静自持的顾淮脸上彻底挂不住了,话中充斥着不耐和压抑的怒火“我说没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你外出赴宴献舞?我是不是太宠你了,让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林晚,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大家一看情况不对,纷纷出声劝道“世子爷,这大喜的日子,快消消气。”

“晚晚姑娘,世子爷有点喝醉了,他怎么会舍得扔掉你给的平安符呢~只不过是不小心碰掉了罢了。”

在一阵推搡中,我一个踉跄,转身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我抬头一眼就沉入那片曾痴迷的幽暗的深潭。

只不过,那双眸子里已经没有了爱意与眷恋,只剩浓浓的不满。

我的沉默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神色也变得昏暗不明。

我知道他真的快动怒了,每次他一这样,不论我受了多大委屈都会温柔小意的哄着。

可是,从今天开始,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站稳身体,脸上重新挂上苍白的笑。

他以为我要认错,先我一步开口。

“谁让我宠你呢,这次就原谅你。

手上的伤怎样了?”他小心翼翼牵起我受伤的手,细细的看起来。

而我只是微微后退,轻轻抽回手,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苦涩中透着一丝哽咽“恭喜世子爷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2. 就在我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而出之前,我迅速转身向想外走去,却被顾淮一个用力拽回了身。

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嘴唇紧紧的抿着,就这样直直看着我的双眼。

突然他极怒反笑,用手钳住我的下巴,声音夹杂着冰刺:“林晚,今天你过了。”

“不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要没有我的宠爱,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使小性子?”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心仿佛被利刃刺穿了般鲜血淋漓。

京中关于我们的议论甚嚣尘上,世子爷和青楼头牌的风流韵事人们百谈不倦。

当初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情爱,只是庆幸是第一次是世子爷这样的俊美儿郎,而不是什么年过半百、大腹便便的白发富商。

红烛不断滴落,他轻声安慰我别怕,自己却静静坐在那里喝了一夜的酒。

可能,是从那一刻什么东西就开始变得不一样。

后来,他就成了我唯一的客人。

无论在床上听了多少次“我喜欢你”,我都暗暗保留着一丝清醒,我只是个青楼女,所以我从未奢望过他会爱我,我们也不会有未来。

直到那一天,他穿着被血浸透的玄衣,身形不稳地敲响我的房门。

门一开,他就紧紧抱住我。

那轻不可闻的承诺犹如惊雷炸响在我耳畔:“晚晚,我终于说服家里迎你为妻了,等过几年我授官后就可以八抬大轿抬你进门了。”

看到他这样狼狈,我哪还不知道他为了我默默付出多少。

那一刻,我彻底敞开心扉,任由自己对他的爱意疯狂蔓延。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对神仙眷侣,因为顾淮的爱是那样光明正大、那样的热烈真挚。

他从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我也是值得被爱的。

他会在我没胃口时,请来各地的大厨为我做菜,只为让我多吃一口。

他会提前很久为我准备盛大的生辰宴,甚至施粥数日为我祈福,只希望保佑我平安百岁。

他也会在我心低落时,带我去京外看那些从未见过的美景,他说哪怕看遍世间所有风景都抵不过我展颜一笑。

我以为他是将我救出泥泞风尘的天神,是我无数次祈求上苍神明赐予我的救赎。

直到今日,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梦泡影,所有的承诺与爱意都是让他那心爱青梅吃醋的手段罢了。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迎娶他心爱之人,而我也到了退场谢宴之时。

我死死攥紧交握的双手,指甲深陷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只是,鼻尖泛着涩涩麻麻的酸,泪水不受控制滑落。

顾淮触摸到泪水好像被灼伤一样快速收回手,我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余光朦胧中好像看到顾淮向我伸出手,可仔细一看他冷漠的坐在那,好似从未动过。

“今天你出府去医馆了?身体不舒服还非要献舞,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他眼里明明暗暗的神色我看不清。

我手虚虚捂着小腹,强迫自己清了清仿佛塞了大团棉花说不出话的嗓子“最近食欲不振,想看自己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宝宝。”

“结果只是轻微风寒罢了。”

看他紧张片刻又松了一口气的释然,我的心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昨晚一夜温存后,我躺在顾淮怀里,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听他细细描绘着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有多俊俏,感觉那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片刻。

哪怕,我们都知道,从小在青楼服用的那些虎狼之药,让我几乎没有机会为他孕育子嗣,但是我还是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

知道怀孕的消息,本想今晚给他个惊喜,双喜临门。

没想到,他却给先给我了个“惊喜”。

3. 耳边充斥着丫鬟小翠那些叽叽喳喳安慰世子不会抛下我的话,我神情一阵恍惚。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每一件都有顾淮的爱我的影子。

只是...真的不会再次被丢下么? 我默默收拾好只属于我的东西,深深吐了口气。

收拾好心情,我像往常一样下厨为顾淮准备芙蓉凝糕。

看着那再平常不过的面团,眼睛却渐渐逐渐蒙上一层雾气,一滴滴泪落入其中又消失,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做芙蓉凝糕了吧。

这芙蓉凝糕是我在一位老中医那苦苦求来的,有着温养身体、祛湿祛毒的奇效,只是制作过程极其复杂精细,要浪费良多精力。

可是每次看着顾淮吃完后,晚上睡的十分香甜,我便觉得一切都很是值得。

逐渐夜深了,当我以为今晚顾淮不会回来时,睡眼朦胧中却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细细密密的吻让人喘不过来气,迷糊被动承受着一切。

可是,鼻尖传来白呦呦特有的胭脂香,让我霎那间退去脸上的潮红,只觉得的一阵阵反胃。

我用尽力气推开他,在床边一阵干呕。

月光下的顾淮显得愈发俊美却也更加冰冷难以接近。

“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随后,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当我以为他已经挥袖离开时,一条温热的帕子却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我尝今晚的芙蓉凝糕甜中泛着苦涩,你是不是偷偷哭了?让我看看是不是都哭成小花猫了?”熟悉的戏谑,有一霎那让我以为回到了温情的从前。

 可在下颌被轻轻抬起那一刻,那股熏人的香气又弥散开来,让我不由别过头去。

“好了,别气了。

你乖一些,等过些日子主母进门了,我就接你进府里去。

省得你抱怨一天天总是见不到我。”

“接我进府?你打算用什么身份来接我进府?你的妾么?” 顾淮听出我声音中的讽刺与不屑,脸色微寒,手上更是用力了几分将我的头转了过。

“怎么你不愿意?” “对!我不愿!”富贵人家的妾还不如一条狗的命贵。

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犹在耳畔,可眼前人却不再是我的良人。

“林婉,你不要不识好歹。

要不是呦呦通情达理,以你的身份连个通房都抬不上,更别提做妾了,人要学会知足。”

 顾淮的眼睛里闪着浓浓的怒火,仿佛下一刻便要把我撕的粉碎。

这一刻我突然认识到,他可能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只是他用来刺激白呦呦的工具罢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我们,也不存在什么未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精心为我编织的一场梦而已。

沉默在空气中不断发酵蔓延,顾淮周身的气压越发阴郁寒冷。

可我却不想再说什么,任由泪水糊了满脸,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裹在被子里直至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4.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下人叫醒,说是世子爷让我在门口等他,带我去京郊散心。

我从天刚蒙蒙亮等到日头当空,也没等到他的身影。

凛冽的寒风刺穿我的身体,却也赶不上心中的冰冷。

“小姐!你快看!是世子爷身边的清风!”小翠惊呼道。

清风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前恭敬行礼;“晚晚姑娘不必等了。

呦呦小姐感染风寒,世子爷已经过去了。

只是,呦呦小姐总是睡梦中惊厥,世子爷吩咐让姑娘多做点芙蓉凝糕,让下属送过去。”

他明明知道...明明.. 是了,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烫伤红肿不堪的双手,轻声回道:“好,只是还缺了一味重要材料,我和丫鬟去去就回,还劳烦你等一下。”

在香料行的后门,我悄悄离开。

顶着风雪,我脚步艰难前行至镖局门前,敲响了那沉重的大门。

一番交谈下,老板怎么也不愿趟这片浑水。

直到里间传来一声重重咳声,老板瞬间变了脸,变了主意。

“姑娘可收好票据,五日后世子爷成亲那天,镖师会趁乱送镖离开京城。”

光头大叔努力露出和蔼微笑,伸手将票据递给我。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总算成了。

我小心翼翼的将票据藏进怀里,神色匆匆离开。

5.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日复一日的做芙蓉凝糕,本就烫的狰狞的双手更加血肉模糊,到最后的凝糕都泛着淡淡的红色。

其实,能治好白呦呦惊厥的根本不是什么芙蓉凝糕,而是我现在的麻木惨状,是顾淮对她明晃晃的偏爱。

当我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到离开的那天时,一群人闯进小院,光天化日之下竟将我打晕带走了。

被水泼醒,再睁眼就是深深的府院中,抬头看向那上座和顾淮有着三分相似的眉眼,这便是顾夫人了吧。

顾夫人周围布满仆从,威严无比。

只是左手边立着的一人高屏风实在突兀,可是细看竟隐约有熟悉的身影映照出来。

顾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地品茶,而我浑身是水狼狈跪在地上。

“果然国色天香,怪不得能给淮儿迷的神魂颠倒。”

顾夫人似笑非笑说道,接着却又神色一凛,将手中杯子狠狠砸向我,碎片飞溅。

“要不是有你这玉珠再前,我又怎么会同意他娶个二嫁妇!可就算那白呦呦是个二嫁妇也比娶你这个妓子强!否则,顾府可就真要沦为京城的笑柄了!” 随着顾夫人的话,我的心逐渐沉下去。

其实,不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工具了吗?为什么心还会这样痛? “夫人,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必然不会再缠着世子爷,还望夫人给我一条活路”我卑微的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奢求能活着走出顾府。

“放过?怎么?再给你个母凭子贵的机会?我顾家势必不会有个生母为妓子的庶长子!” “把这碗红花喝了,孩子死了,你才能活!” 闻言我猛然抬头,震惊的看向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