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战临江

[张]李云

黑烟蔽日鼓声沉,血雀裂空江欲焚。

十面伏杀网罗密,三军绝地死生分。

雷冲磐石碎洪浪,陈骑锋矢断龙筋。

玄甲浴火锋指处,一腔碧血裂重云!

焚城的黑烟尚未散尽,高彩立于高台,冰冷的视线穿透烟尘,锁定李云后撤的营盘。那烟尘混合着血腥与焦糊味,弥漫在战场上空,如同巨大的灰色幕布。落鹰涧扑空、“影刺”被阻,两记重拳如同打在棉花上,反震之力令他心神微眩。精心布置的杀招接连失效,那种算计落空的空虚感,比正面受挫更令人窒息。李云此子,心智如妖,竟将他层层算计悉数洞穿!冰冷的愤怒在胸腔燃烧,几乎要灼穿理智。

“军师!‘铁壁军’被困落鹰涧,进退维谷!‘影刺’被阻断肠崖,强攻伤亡惨重!” 亲卫声音带着焦灼。 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鼓面上,沉闷而刺痛。

高彩闭目,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皮肉传来的痛楚远不及内心的耻辱!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高彩,以智谋名动江北,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逼至如此境地!然,怒火转瞬化为淬毒的寒冰。 极致的愤怒反而催生出玉石俱焚的冷静。常规智斗,已难压此獠。那便…以力破巧,以势碾之!他要掀翻棋盘!将整个江北的战争机器,提前启动!

他猛地睁眼,眸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启用‘血雀’!最高急令:传讯主公——‘网中之鱼已现,请君入瓮!即刻提兵渡江,合围李云!长安大局,毕其功于此役!’”命令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玄铁“血雀”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长空,直扑江北!那尖啸仿佛战争的号角,宣告着智斗的终结。这一次,不再是谋略的较量,而是国运的豪赌!他要用泰山压顶之势,将李云连同他的残军彻底碾碎!

几乎在“血雀”离巢的瞬间!

**李云营中,一名“夜枭”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嘶声力竭:“大人!江北…江北方向!烟尘蔽日!旗号…是乾栓!主力!不下两万!正全速渡江!目标…直指我军侧后!”斥候的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尘土混合着汗水血水糊满他的脸。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时间被冻结,只余下远方隐隐传来的渡江号角和马蹄如雷的闷响。乾栓…亲自来了!带着主力军! 这两个名字代表着绝对的力量碾压。高彩…终究是掀了桌子!李云心中了然,这是对方最后也是最强的底牌!

李云瞳孔骤然收缩,但脸上却无半分慌乱,只有一种棋局终盘前的极致冷静。 他像一块投入冰海的火炭,外表沉静,内里却蕴含着爆裂的能量。他疾步至沙盘前,指尖重重敲在代表乾栓渡江部队的位置,又划向高彩大营,最后点在被焚的临江城。指尖划过沙盘的轨迹,勾勒出一张致命的死亡之网。

“高彩…好魄力!”他声音低沉,“以自身为饵,诱我缠斗,待乾栓渡江,前后夹击!此乃…真正的十面埋伏!”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帐内每一个将领耳中,如同丧钟敲响。

“报——!”又一声急报如丧钟般响起!传令兵踉跄闯入,面无人色。“高彩大营!营门洞开!五万主力倾巢而出!正向我军正面压来!攻势…如山崩海啸!” 大地在数万铁蹄和步兵整齐踏步下开始震颤,远处传来沉闷如雷的鼓声和潮水般的喊杀声,由远及近,压迫感令人窒息!

“报!临江方向!约五千敌军精锐,不顾焚城余火,正架设云梯,强攻残破城垣!王猛将军…恐难支撑!”另一个方向,火光与喊杀同样炽烈,临江城摇摇欲坠的最后防线,正在承受致命一击!

坏消息如同冰雹,砸得众将脸色煞白!前有高彩五万主力泰山压顶!后有乾栓两万生力军渡江合围!侧翼临江城正遭五千精锐猛攻,危在旦夕!三万疲惫之师,粮草将尽,身陷死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大帐。空气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雷冲双目赤红,钢牙咬碎:“大人!拼了吧!末将愿为先锋,死战开路!”他猛地捶胸,甲叶震响,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

陈方声音嘶哑:“突围…唯有向西北!那里是落鹰涧方向,或有…一线生机?”意指之前被孤立的“铁壁军”方向,或可趁乱击破, 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却难掩颤抖。

“西北?”李云目光如电,扫过沙盘, 瞬间洞悉了陷阱。“落鹰涧‘铁壁军’虽孤,然据险而守,急切难下!乾栓渡江之兵,正卡在西北要冲!此时向西北,是自投乾栓与‘铁壁军’前后夹击之罗网!”他断然否决。声音斩钉截铁,粉碎了虚幻的希望。

“那…向东?入山林?”陈方急道。

“高彩用兵老辣,必有伏兵断我东去之路!”李云语速如飞,思维在绝境中高速运转。“南面是焚城火海与强攻之敌,更是死路!”四面八方,皆是绝境!

“难道…坐以待毙?!”雷冲怒吼。不甘与愤怒几乎冲破胸膛。

“死地…”李云缓缓吐出两个字, 周身那股沉寂已久的金戈之气,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苏醒、翻腾!这一次,不再是局部的提振,而是决堤的洪流,一种引而不发、却足以撼动天地的磅礴战意!“唯向死…方有生!”字字如金铁交鸣,带着穿透绝望的力量!

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死寂的营帐:

“传令全军!”

“雷冲!”

“末将在!”雷冲抱拳,甲叶铿锵。 虽不解,但军令如山。

“命你率本部所有敢战之士,集结中军最精锐一万刀盾枪兵!结成‘磐石阵’!正面…迎击高彩五万主力!”

“什么?!”雷冲如遭雷击!一万疲兵,正面硬撼五万虎狼之师?!这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阵非为破敌,只为…钉死他们!”李云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一步不退!用命去填!为吾…争取时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是用血肉铸就堤坝的命令!

“陈方!”

“末将在!”陈方声音发颤,预感到更可怕的任务。

“命你率所有骑兵,轻甲弃弩!目标——后方渡江立足未稳的乾栓先锋!不结阵,不缠斗!只做一件事——凿穿!以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冲锋,给吾将乾栓的前锋大营…搅个天翻地覆!焚其辎重!乱其阵脚!然后…不要回头,向东北山林分散突围!能走多少…是多少!”这是断尾求生,是牺牲骑兵换取一线生机,更是对乾栓的致命一击!

“大人!您呢?!”陈方骇然。 主将亲临最险之地?

“我?”李云拔剑出鞘,剑锋映着帐外渐近的杀声与火光,寒光凛冽,“吾亲率余下将士…驰援临江!破那五千攻城之敌!” 剑指临江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杀声震耳。他目光扫过雷冲和陈方,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死之意:“此战,无他,唯有…血战!以我三万血躯,崩其獠牙,裂其铁蹄!执行军令!”命令下达,再无回旋余地。这是一场用生命和鲜血谱写的绝命反击!

战场,瞬间化为沸腾的熔炉与血腥的磨盘!

正面战场上,大地在五万大军的推进下呻吟。高彩的主力如同钢铁洪流,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汹涌而来。箭矢如蝗,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

雷冲双目尽赤,咆哮如雷:“儿郎们!身后即是绝路!随我——结阵!死战!” 吼声压过了敌人的鼓噪。一万刀盾枪兵,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凶悍,盾牌层层叠叠,长矛如林般从缝隙中刺出,瞬间结成一座血肉与钢铁的堡垒——结成紧密的“磐石阵”,如同怒海中的礁石,死死挡在高彩五万主力洪流之前!

“杀!杀!杀!”喊杀声震天动地!两股洪流轰然对撞!钢铁的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刹那间,骨断筋折的闷响、金铁交鸣的刺耳声、濒死的惨嚎响成一片!长矛折断,盾牌碎裂,血肉横飞!前排的士兵瞬间被巨力撞飞、碾碎!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汇成粘稠的溪流。雷冲身先士卒,长刀卷刃,浑身浴血,如同疯虎!他挥舞着残破的刀,一次次将爬上盾墙的敌人劈落,甲胄上插满了箭矢,脸上糊满了血污,分不清敌我。每一次冲击,阵线都如被巨锤砸击,向后凹陷,却死死咬住,绝不崩溃!士兵们用肩膀死死顶住前面的盾牌,用身体填补倒下的空缺。他们用生命践行着李云的军令——钉死在这里!每一步后退,都踩着袍泽的尸体!惨烈到极致!高彩的军队如同惊涛拍岸,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磐石阵”在狂暴的冲击下不断收缩、变薄,如同被巨兽啃噬的堤坝,摇摇欲坠,却始终未溃!

同时,后方战场上,乾栓的两万先锋刚刚渡过江心,正在滩头整队,阵型尚未完全展开。渡江的疲惫和对前方战场的轻视,让他们显得有些松懈。

陈方率领所有骑兵,如同离弦的死亡箭矢,马蹄践踏着泥泞的河滩,卷起漫天烟尘。迎着乾栓刚刚渡江、阵型尚未完全展开的两万先锋,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速度被提升到极限,骑兵们伏低身体,紧握长槊马刀,眼中只有决绝。

“为了活路!杀穿他们!”陈方怒吼! 声音淹没在雷鸣般的蹄声中。骑兵放弃了所有防御,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狠狠撞入敌阵!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黄油!刀光如雪,马蹄如雷! 锋利的槊尖轻易撕开仓促举起的皮盾和布甲,马刀借着冲力斩断肢体!他们不顾伤亡,不顾侧翼,只朝着一个方向——乾栓的帅旗所在,疯狂凿穿! 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乾栓的先锋部队被打懵了,他们完全没料到一支被合围的孤军,竟敢反身冲击他们这支生力军!组织瞬间被打乱,士兵惊恐地四散躲避。

乾栓的先锋大将措手不及,帅旗动摇!他试图组织抵抗,但混乱已如燎原之火。辎重营被点燃,火光冲天!骑兵冲过之处,顺手将火把投向堆积的粮草和器械,浓烟滚滚而起,更添混乱。陈方浑身是伤,战马倒毙,依旧步战狂呼:“散开!突围!” 他挥舞着断刀,如同血人,发出最后的指令。残余骑兵如同炸开的蜂群,四散冲入东北山林。他们用一次惨烈到极致的凿穿冲锋,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任务——用一次惨烈的凿穿冲锋,暂时打懵了乾栓的先锋!为残存的战友争取到了一丝渺茫的生机,也狠狠地在乾栓脸上抽了一记耳光!

而在临江战场上,临江城已成一片燃烧的废墟,残垣断壁间,尸体枕藉。五千高彩精锐如同嗜血的蚁群,正沿着云梯和坍塌的城墙缺口疯狂涌入,与城内王猛率领的残兵进行着最后的巷战。守军被压缩在几个狭窄的街区,败亡只在顷刻。

李云亲率最后不足一万的步卒,扑向焚城火海边缘的战场!这支队伍看起来疲惫不堪,装备不整,但在李云的引领下,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扑向焚城火海边缘的战场!

“目标——攻城敌军后阵!锋矢阵!凿穿!”李云长剑前指,金戈之气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那无形的战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扫过疲惫的士兵,点燃了他们眼中最后的光芒。并非用于杀敌,而是如同熊熊燃烧的战旗,瞬间点燃了身边这支疲惫之师的最后血勇!

“杀!!!”在李云的带领下,这支“疲弱之师”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如同沉默已久的火山骤然喷发!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攻城敌军相对薄弱的侧后!他们从火场边缘的烟尘中杀出,打了攻城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援军!是李大人!”城头伤痕累累的王猛看到那玄色身影,热泪盈眶,嘶声怒吼:“兄弟们!李大人来了!杀下去!接应大人!”绝境中的守军看到希望,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力量。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竟然从坍塌的城垣缺口反冲出来!

攻城的高彩精锐猝不及防,腹背受敌!阵型瞬间大乱!*原本井然有序的攻城梯队被拦腰斩断,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李云剑光如龙,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倒地。他的剑术并不以力量见长,而是精准、迅捷、致命,每一剑都直指要害。他并非无敌的猛将,但剑术精妙,身法灵动,更有一股引动全军死志的磅礴气势!他像一枚尖锐的箭头,引领着身后的“锋矢”狠狠扎向敌军核心!血染征袍,他眼中只有那面指挥攻城的敌军将旗!

“斩将!夺旗!”李云厉喝,身先士卒,直扑敌将!目标明确,擒贼先擒王!身边的亲兵和敢死之士如同狂潮般涌上,用血肉之躯为他开路!他们无视刺来的刀枪,用身体撞开阻拦,只为将主将送到敌将面前!惨烈的白刃战在残垣断壁间展开,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废墟中,火焰旁,士兵们抱在一起翻滚厮杀,刀剑入肉的闷响、垂死的哀嚎、愤怒的咆哮交织成地狱的乐章。李云距离那面将旗越来越近,但身边的亲卫也如同割麦般倒下。

整个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正面,雷冲的“磐石阵”在高彩主力狂暴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阵线已被压缩成薄薄几层,活着的士兵踩着死去同袍的尸体继续战斗,脚下是滑腻的血泥。伤亡惨重,却依旧死战不退!高彩的军队如同无穷无尽的海浪,不断冲击着这顽强的礁石。

后方,乾栓的主力在先锋受挫后,已重整旗鼓,开始稳步推进,如同巨大的磨盘,缓慢而坚定地碾压过来,压缩着李云残军本就不多的回旋空间。陈方骑兵凿穿造成的混乱正在被平息。

临江方向,李云虽搅乱了攻城敌军,但自身也陷入苦战,与王猛的守军堪堪汇合,却被越来越多的敌军反扑部队死死缠住,如同陷入泥沼。斩将夺旗的行动受阻。

落鹰涧的“铁壁军”似乎也接到了命令,开始尝试向下冲击,虽然被险峻地形所限,但其威胁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威胁李云侧翼!

乾栓本人,已在高处立起大纛,冷漠地俯瞰着这场血腥的围猎。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棋局,冷酷而漠然。高彩立于五万大军之后,面色沉静,指挥若定,不断调动部队,如同收紧绞索的猎人。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战场上那几处顽抗的焦点,尤其是李云所在的临江方向。

夕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 残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红色,与地面流淌的血河相互映照。断折的兵器、破碎的旗帜、倒毙的战马和无数的尸体,构成了地狱般的景象。三万人,在近七万大军的合围中,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进行着最后的、悲壮而惨烈的搏杀!呐喊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火焰燃烧声……汇成一首宏大而绝望的战争悲歌。

李云的玄色衣甲早已被血染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拄着剑,在短暂的喘息间隙,喘息着,望着四面如林的敌军和渐渐合拢的包围圈,眼中却无半分惧色,只有燃烧到极致的战意……

血战,方酣!绝境,未破!绞索已套上脖颈,但抵抗的意志仍未屈服。这场用生命书写的绝命反击,仍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