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心的话一说完，套间内更加静默。
忽然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棠心。”
陆孟周一站起来，众人的目光投向他，可他的表情纹丝未动，他已经习惯了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他没想到有人比自己先一步。
他抬眼望去，声音来源自最外面那桌，他对声音的主人还有印象。
那是棠心班上的班长。
因为棠心的成绩比较靠后，他有一次要去省外参加数学竞赛，因此拜托过她班上班长帮忙照看。
林树见自己抢了隔壁陆班长的拍子，连忙拱手示意让他先说，可是他刚一弯腰就听见棠心转身面对着他。
“班长？”
林树忽然就坐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在这儿端……”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替他把话补上。
“端盘子。”
他循着声音往里面望去，声音来自陆孟周身边的，一个穿着球衣的高个子男生，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顾嘉昊。
他这才往最里面那桌上打眼一望。
那一桌清一色全是身形高大的男生，每个人都是各式各样的英挺俊俏，只是在陆孟周的身边坐着仅有的一抹亮色。
宁望舒身形娇小，被陆孟周的背影挡住。
只能看到她紫色裙摆的一角。
顾嘉昊见林树的视线转过来，只是斜斜勾起了嘴角。
林树收回眼神。
今天这场聚餐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学校这些处于金字塔最顶端的团体，他向来只有在外围看看的份儿，没想到一个聚餐的通知让群里炸了锅。
多数人都是不信的。
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没想到竟真参与了这群人的聚会。
据他们说是以后各奔东西，再难见面，因此把大家召集起来聚一聚。
林树却觉得这只是他们这些少爷小姐的其中一环游戏。
顾嘉昊迟迟没有听到回答，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的烦躁。
他看了一眼陆孟周，随即加重了语气。
“喂，那边那个谁。”
“问你呢。”
“怎么跑这里端盘子来了。”
谁知棠心却只是两手一摊。
“因为缺钱啊。”
她的视线和顾嘉昊对上，惟妙惟肖地学着他的语气。
“不缺钱谁来端盘子啊。”
此话一出，空气短暂凝固了一瞬。
霎时间有几道笑声钻进棠心的耳朵里，她抬眼望去，恰好能看到坐在宁望舒的另一侧的男生。
那个男生她没有见过。
只见他一头漆黑的碎发半垂着，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兴味，他往后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慢地朝着棠心扬了扬眉，一只黑色手机在他的指尖翻转。
“方明均。”
陆孟周警告地看了一眼方明均后，再一次当着众人面叫了一声棠心。
“等我会儿。”
“我妈有东西给你。”
他作势要拉开椅子出来，却听见一道女生的惊叫。
“哎呀。”
宁望舒随即很快便捂住了唇，她眉眼弯弯中带着点害羞，然后啪的一声拍打了一下陆孟周的手臂。
“你的包包链子把我袖子钩住了。”
陆孟周赶紧低头去帮她解开，察觉到背后几人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扎向他的后背。
把链子和布料分开之后，他又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宁望舒的头。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门口处。
棠心早已不见了踪影。
*
棠心被领班叫了出去，被耳提面命着要提高服务质量。
“要聊天也等下班了！”
棠心忙不迭点头。
她可不想刚刚转正就被扣工资。
她是转正之后才发现这里工资不低，比市场其他好多地方都要高一些。
她紧赶慢赶地来到传菜间，端起一盘菜往套间的方向走。
却在刚要推门的时候，听到门内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陆孟周那个小跟班吗，怎么来当服务员来了。”
“还被咱们给碰上了，要是我一定觉得丢人死了。”
“你说一会儿我举报她头发掉菜里了，能让她给咱们赔礼道歉不。”
棠心听到又有几道声音加入进来。
“话说回来，你也不看看陆孟周现在坐的谁？”
“宁望舒？但我问过她了，她叫我不要乱猜，说大家都是同学。”
“我看就是棠心被陆班长甩了，陆班长之前也是被蒙蔽了双眼，好在终于睁开眼睛遇上了真爱。”
棠心把门推开了一道缝，从窄窄的缝隙里往里望，发现说最后这句话的人，是帮她讲解过两次题的班长林树。
她把大门彻底推开，正是热烈的讨论暂停，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把菜端过去。
林树就坐在席口，见到棠心过来，还主动给她让了让位置。
他担心自己刚才的话被棠心听到 ，要是被她说出去，那他作为班长的名声会受损。
于是他趁着她布菜的间隙，主动开口攀谈道。
“棠心啊，你在这儿一个月多少钱啊？”
可棠心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把菜放到桌上后又去端另一道甜点。
此时坐在对面的一个女生，用手肘碰了下她身边的人，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这一桌的人都能听到。
“诶你说她在这儿干一个月，够不够你买件衣服啊？”
两人调笑的声音蔓延开来。
棠心把最后一盘水果上完后，才目不斜视地准备退出去。
却被林树一把拉住。
*
陆孟周一直观察着外面那一桌的情况，连跟宁望舒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过宁望舒也不只跟他一个人说话，桌边其他人都时不时主动抛出话题。
陆孟周眼见棠心被林树拉住手臂，霍然一下站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却听见棠心认认真真的声音。
“班长，你们的分出来了吗？”
林树被问得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那你有做好填志愿的功课吗？”
林树脸上有点僵硬，再次摇头。
“那有为以后考学考证做准备吗？”
林树身体小幅度地晃了晃。
“哦。”
“难怪一天到晚还在爱来爱去的。”
棠心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打两天工就老实了。”
陆孟周的脚步顿住，周围的人声在棠心的话音落地后，又短暂地凝固了下来。
原来他们虽然看起来在各说各的谈天说地，但是都分出一只耳朵时刻注意这边的动向呢。
林树成绩优异，又是模范学生，从未被人这么当面呛过。
因此一时间他连耳垂都变红了。
他听见从里面传出来几声闷笑，更是抓耳挠腮地坐立不安。
棠心说完就往门外走去，她反手带上了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
陆孟周一张俊秀的脸出现在门缝处。
“先别走。”
“我们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