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道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疯了一样冲出医院，甚至来不及脱下身上的手术服。

他开着车在城市里横冲直撞，一路冲回了家里。

门一推就开，里面空空荡荡。

我的所有衣物，馨馨的所有玩具，我们生活过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仿佛被凭空抹去。

只剩下满室的空旷与死寂。

他冲进馨馨的房间，疯狂地翻找，却只在床头柜上找到一张我留下的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再见。”

他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我的电话，回应他的，永远是那冰冷的提示音。

最后，他拨通了市殡仪馆的电话。

“您好，我想查询一下江馨馨的火化记录。”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工作人员核实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的，先生，江馨馨，女，三岁，于这周二下午六点火化完毕，骨灰已被家属林千忆女士领走。”

那一刻，江道明手中的手机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终于相信，馨馨真的死了。

巨大的悲恸与悔恨瞬间将他吞没。

他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直到鲜血淋漓。

那场心脏移植手术，因为供体的缺席而被迫取消。

江道明在巨大的精神刺激下，彻底垮了。

他把自己锁在空荡荡的家里，不吃不喝，日夜不休地看着馨馨生前的录像。

视频里，馨馨咯咯地笑着，迈着小短腿跑向镜头，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抱！”

每一次，看到这个画面，江道明都心如刀绞。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屏幕里女儿的笑脸，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玻璃。

他想起女儿临死前那痛苦的喘息，想起她全身发紫的模样。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这个认知像一座大山，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一周后，他被强行送回医院上班。

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站在手术台前，他握着手术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眼前浮现的不再是病人的组织和器官，而是馨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

一次关键的手术中，他的手一滑，手术刀划破了病人的主动脉。

虽然病人最终被抢救回来，但江道明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

自那天起，他出现严重的心因性呼吸困难。

没有任何生理上的病变，他却时常感到胸闷气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每一次发作，他都像一条离水的鱼，痛苦地张大嘴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正是馨馨临终前所承受的痛苦。

他现在只能依赖呼吸器，就和馨馨一样。

夜深人静时，他总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馨馨全身发紫地看着他，一遍遍地问：“爸爸，我好难受，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泪流满面。

这是他的报应。

院长见他已经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迅速与他划清了界限。

在媒体面前更是毫不留情地暗示，江道明不仅有精神问题，甚至还有家庭暴力倾向。

医院发出公开声明，以“身体原因及严重医疗失误”为由，解除了他心外科主任及所有相关职务。

一夜之间，他彻底失去了一切。

沈恬找到了形容枯槁的江道明，哭着说：“道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她以为她的深情能换来他的感动。

然而，江道明只是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她，问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骗我？小宇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发病，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