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那场惊世骇俗的对练之后,洛安在船上的地位变得更加微妙。

船员们对他的敬畏之中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忌惮。

他们现在坚信,如果哪天洛安说他能把人拆成零件再原封不动地装回去,那他一定是真的能做到。

巴基的洛安恐惧症已经发展到了晚期,他甚至开始怀疑洛安半夜会不会潜入他的房间,用银针测试他的睡眠质量。

香克斯则彻底化身为了狂热的信徒,每天跟在洛安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洛安大哥,试图偷师学艺,哪怕只是学到一点皮毛。

对于这些,洛安并不在意。

与雷利的一战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洛安的技巧和洞察力足以应付大部分敌人,但在绝对的力量和霸气面前依然不够看。

他需要变得更强,不只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将来面对罗杰那法则层面的疾病时能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奥罗·杰克逊号一路向南,终于抵达了前往鱼人岛的必经之路——香波地群岛。

巨大的镀膜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冲天而起的亚尔其蔓红树构成了举世无双的奇景。

这里是乐园的终点,也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鱼龙混杂,繁华与罪恶并存。

船只停靠在无法地带的41号红树下,雷利负责去联系镀膜工匠,罗杰则嚷嚷着要去岛上最好的酒馆尝尝鲜。

“洛安,香克斯,巴基,你们三个小鬼也一起来!”

罗杰大手一挥,不容置喙。

洛安本想留在船上研究海图,但看到罗杰眼中那不容拒绝的兴奋,还是点了点头。

香波地群岛上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特种族和物品,或许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一行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香克斯兴奋得上蹿下跳,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巴基则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窜出个海军大将或者赏金猎人。

洛安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他的生命视野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发挥。

“那个卖章鱼烧的大叔有严重的心律不齐,最好别让他太激动。”

“那个天龙人……生命之火虚浮得像个空壳,被酒色掏空了,不过他身上那件衣服的材料倒是很特殊,似乎能隔绝生命能量的探查。”

“那边的奴隶拍卖行,里面的生命气息充满了绝望和死气,像个坟场。”

洛安的自言自语让旁边的香克斯和巴基听得一愣一愣的。

“洛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香克斯满眼崇拜。

“因为我在看,而你们只是在瞧。”

洛安淡淡地回答。

他们走进了一家看起来最为热闹的酒馆。

刚一推开门,里面喧闹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海贼们粗鲁的笑骂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吟游诗人弹奏的跑调音乐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属于无法地带的交响乐。

罗杰像是回到了家一样,找了个最大的桌子坐下,豪气地拍着桌子:“老板!把你们这最好的酒都拿上来!”

船员们也纷纷落座,开始大声吹牛。

洛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一杯牛奶,默默观察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简直是一个完美的病人数据库,各种各样的陈年旧伤、稀奇古怪的职业病,看得洛安眼花缭乱。

……

镀膜的过程很顺利,著名的工匠雷利认识,对方看在老友的面子上给了个友情价,还顺便分享了一些关于新世界航道的情报。

三天后,包裹着巨大蓝色泡泡的奥罗·杰克逊号,如同一个梦幻般的水母缓缓沉入了深邃的海底,向着一万米之下的鱼人岛进发。

当船只完全被海水包裹的那一刻,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众人眼前。

阳光被深蓝色的海水过滤,变得柔和而迷离。

五彩斑斓的鱼群像流动的彩虹,从船舷边优雅地游过。

巨大的海王类在远处的深海中投下山脉般的阴影,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哇,是深海!我们真的在海底航行!”

香克斯整个人都贴在了泡泡膜上,兴奋得满脸通红。

“好……好可怕……”

巴基则躲在桅杆后面,脸色发白,他总觉得那些巨大的黑影随时会冲过来,把船一口吞掉。

船员们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奇妙的旅程,一个个都像好奇的孩子,围在船边指指点点。

只有洛安,依旧保持着平静。

他没有去欣赏那些奇幻的景色,而是拿出几个特制的玻璃瓶,从泡泡膜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不同深度的海水样本。

“洛安,你在干什么?”

香克斯好奇地凑了过来。

“分析。”

洛安回答得言简意赅。

“不同深度的海水,其压力、盐度、微生物构成都有巨大差异,这些数据对我理解生命在极端环境下的形态有帮助。”

香克斯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觉得洛安的样子好厉害,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脸严肃地盯着海水看,试图看出点什么门道来。

深海的航行是枯燥而压抑的。

没有了白昼与黑夜的交替,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开始在船员们心中蔓延。

为了排解无聊,船员们开始在甲板上进行各种训练。

巴雷特每天都在和巨大的海兽影子较劲,拳风激荡,让整个泡泡都微微颤动。

雷利则闭目养神,磨炼着自己的心境。

洛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务室里。

他将新得到的海图和从万春岛借来的古籍铺了一地,试图推演出海王之森的心脏到底是什么。

但奈何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

奥罗·杰克逊号在万米深海中安静地航行,像一尾被囚禁在蔚蓝琥珀中的游鱼。

最初的震撼与新奇,在日复一日的单调深蓝中渐渐被一种无边无际的压抑所取代。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船载的计时器忠实地记录着光阴的流逝。

甲板上的训练热情也随着环境的沉闷而有所消退。

船员们更多时候是聚在一起,喝着存量不多的朗姆酒,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那些已经能倒背如流的冒险故事。

“喂,香克斯,你有没有觉得……那边的那个黑影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巴基抱着一根桅杆,身体缩成一团,声音抖得像是被海流冲击的缆绳。

他指着远处一个巨大的、模糊不清的阴影,那阴影在深海的幽光中若隐若现,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