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倚靠在柜台上的陆黎,轻轻点头,“掌柜神算。”
“阁下谬赞。”陆黎谦虚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既有如此神技,何不算算我姓什么。”
陆黎毫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这我真算不出来。”
裴瑾淮轻笑一声,“在下裴钰,京城人士,先前出去的是杜家三公子。”
陆黎暗自点头,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哥。
二人说话间,杜三公子的护卫突然冲进来跪倒在陆黎脚边,陆黎定睛一看,这不是白日里回来取黄符的小子吗。
“求求陆掌柜救救我家公子吧。”
“我家公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晕倒了。”
几个护卫抬着杜三公子进了客堂,陆黎瞧了一眼,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把人送回房间吧,我稍后就到。”
陆黎仔细把过脉,取来银针朝人中扎下,再十宣放血。
杜三公子颤动了几下仍旧昏迷,陆黎示意护卫把鞋袜脱下,先放了十趾的血,又扎了涌泉。
只见他双眼紧闭眼球却快速转动,似在昏迷中遇见了可怕的事情,而后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起来。
“醒了!总算醒了!”
借着烛火,陆黎发现杜三的妻妾宫泛起诡异的粉红。
待安顿好了杜三,她才有机会询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护卫先是看了眼一旁的裴瑾淮,得了准许才回话。
“我们出城时正巧遇到影三哥,看他押着一队人就问了几句耽搁了点时间。”
“结果城门那里就闹了起来,我们听了一耳朵,说是城里米粮铺子唯一的女儿得急症过了身。”
“本来白日里就要下葬的,不知怎的误了时辰,眼看着城门就要落锁才急急忙忙出去。”
陆黎掐算了一下杜三的八字,眉头越皱越紧,“送葬时棺材是不是落地了?”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吞了口唾沫,“城门口闹起来就是因为这个,今日守门的是个新来的兵蛋子,不认识城里的富户。”
“非要开棺查验,推推搡搡的棺材就掉了,尸身也滚了出来。”
“好多人都看见了,说是腐烂得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阴棺落地,大凶。”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脸色皆是一变。
陆黎咬破指尖挤出鲜血,混在朱砂里画了几张符纸。
“把这几张符纸放在客房的四角,不知你们可有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佩刀?”
裴瑾淮撩起眼皮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含糊道,“我的佩刀是家中长辈所赐,据传是前朝大将军的心爱之物。”
“劳烦裴公子今夜持刀坐在房门口镇守。”
————
夜更深了,风卷着黄沙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预示着今夜绝不寻常。
子时刚过,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腐臭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客房里的烛火忽然无风自动,原本躺在榻上安睡的杜三也开始颤抖起身体来。
陆黎早有准备,一张隐匿符拍在身上隔绝了活人气息。
地上烛火的影子越来越长,慢慢长出了脑袋,又长出了手脚。
烛影对着墙壁开始梳妆,又换上喜服戴上头冠,最后左瞧右瞧,满意地点点头。
烛芯“啪”的一下爆出火星,一个含羞带怯的新娘子就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床上的杜三似被魇住了,挣扎得更厉害了,身上的被子也被踢落在地。
“相公,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话一出,杜三也不挣扎了,乖乖坐起身任由新娘扶着。
梦中的杜三迷失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他忘了自己是谁。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那只手冷冰冰湿漉漉的,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低头看去,却只看见了大红喜袍的一角。
“夫君……夫君……”
谁在叫?在叫他吗?
黑暗散去,他抓着红绸的一端站在喜堂上,另一端是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锵!”
“一拜天地——”
“锵!”
“二拜高堂——”
他看着周围嬉笑哄闹的宾客,面孔逐渐模糊,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锵!”房间里的陆黎第三次敲响铜锣。
“杜凌飞!”
“杜凌飞!”
“杜凌飞……”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是在叫他吗?
司仪、宾客、甚至主位上的父母都不见了,新娘气急败坏的掀开红盖头,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大喜之日。
杜凌飞转过头,对上空荡荡的眼眶,新娘的舌头伸得老长,差点就要掉到他的手上。
他的新娘居然不是人!杜凌飞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烛影慢慢膨胀,眼看着就要碰到陆黎,陆黎伸出脚用力一踩,女鬼尖啸一声现了形。
“敢坏我好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女鬼变成一团黑影扑来,陆黎却不闪不避任由黑雾包裹住自己。
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一身白衣格外显眼,可那白衣周围隐约有金光流动。
黑雾试图卷起陆黎,却被金光灼烧疯狂后退。
“区区幻鬼,也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
一道火印打出,黑雾瞬间变成火海,陆黎睁开眼,地上跪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在嘤嘤哭泣。
“这就是那个米粮铺的女儿?”裴瑾淮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陆黎身边了。
眼看着面前来了个男人,女鬼又想施展幻术,一张符纸却轻飘飘的落在了她头上。
“我问你答,别想些有的没的。”陆黎冷声道,“你是怎么死的?”
女鬼的脸色有一瞬间扭曲,但还是乖乖答道,“栀香本就和闵郎情投意合,甚至早就约定好了待我及笄就禀明父亲母亲。”
“没想到及笄那日,母亲办了个宴会,二表哥远道而来就算了,甚至城里锦绣坊的少东家、同知家的庶子也来了。”
“他们要我在三人中选出个合心意的,我偷偷同母亲说我与闵郎心意相通。”
“可父亲却大发雷霆,不仅把闵郎打了一顿,甚至还克扣了工钱赶出铺子。”
“父亲看不上闵郎只是铺子里的长工,又想把我卖个好价钱助他生意更上一层楼。”
“闵郎被赶出去后,我偷偷让彩环去寻他,彩环带回来一粒药丸,是闵郎给的。”
“服下药后三日内会假死,待运出城后,闵郎再带我远走高飞。”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缠着杜凌飞?”
“杜凌飞是谁?”女鬼目露茫然,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人,“那是我的闵郎啊!”
裴瑾淮看了一眼陆黎,仿佛在问这女鬼眼神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陆黎摸了摸下巴,又问,“是谁告诉你他是闵郎的?”
“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一个蒙面人。”女鬼突然卡了壳,断断续续的说到,“他是…闵郎,我的……我的…夫君……闵郎。”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不解。
忽然女鬼身上鬼气暴涨,黑雾凝成一个大掌朝二人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