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东老城区的巷弄像被遗忘的蛛网,缠绕在摩天大楼的阴影里。裴寒野的身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掠过,玄色劲装与老旧的砖墙碰撞出沉闷的声响。他没用研究所配的车——那些铁皮盒子的速度,还不及他全力纵跃的三成。

手腕上的能量手环泛着柔和的白光,将他的力量压制在“可控毁灭”的范围内。但即便如此,每一次脚掌落地,老旧的青石板路还是会裂开细密的纹路,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过。

“藏宝阁”的招牌在巷口摇摇欲坠,暗红色的煞气如同实质的雾气,正从雕花木门的缝隙里往外渗。隔着半条街,裴寒野就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腥甜——混杂着铁锈、腐肉和绝望的气息,像极了北境战场上万尸坑的味道。

他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停在街角的阴影里,眯起眼睛打量着古玩店的轮廓。煞气最浓郁的地方在二楼东侧,那里应该是那把剑的位置。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这股煞气里还藏着一丝极淡的、带着硫磺味的灼热感——这是北狄神殿祭坛独有的气息。

“吱呀——”

雕花木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头踉跄着冲出来,脸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管,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的手指变得尖利如爪,正抓向路边一个试图拍照的年轻人。

裴寒野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两人之间。他没看老头,只是抬手,用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对方抓来的手腕。老头的力气大得惊人,手腕上的肌肉像铁块般绷紧,却在裴寒野的指力下寸寸僵硬。

“孽障。”裴寒野低声吐出两个字,指尖发力。

“咔嚓”一声脆响,老头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弯折。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但他皮肤下的暗红色血管还在缓缓流动,像有虫子在皮下爬行。

那个被救的年轻人早已吓得瘫坐在地,手机摔在一旁,屏幕上还停留在刚才拍下的、煞气弥漫的店门照片。他看着裴寒野的眼神,混杂着恐惧与难以置信——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动作快得像电影特效。

裴寒野没理会他,转身推开了古玩店的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比巷口闻到的浓郁十倍。店里的景象如同地狱: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倒在地上,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彼此的指甲深深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纯红色,嘴角挂着暗红的涎水,即使已经停止呼吸,脸上还保持着撕咬时的狰狞。

而在店铺中央的石台上,那把仿品青铜剑正插在一个断裂的人体模型手里。剑身的暗红色纹路已经完全亮起,像有岩浆在里面翻滚,剑身上萦绕的煞气凝聚成无数细小的触手,正缓缓渗入周围的器物。

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人被煞气的触手缠住,悬浮在半空中。她是那个主播,此刻双目紧闭,脸色青紫,脖子上的血管突突跳动,眼看就要被煞气彻底侵蚀。

裴寒野的目光掠过她,直直落在那把剑上。

就在他看到剑身纹路的瞬间,脑海中像是有惊雷炸开!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符号组成——那是北狄邪教的“血祭符文”!他曾在北境神殿的壁画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当年他率军踏平神殿时,祭坛中央的邪刃上,就刻着这样的符文,以活人心脏为引,献祭给所谓的“荒芜之主”。

“是你们……”裴寒野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器,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他一直以为,那些邪教余孽早已被他斩尽杀绝,没想到会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石台上的青铜剑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怒意,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缠绕在主播身上的煞气触手猛地收紧,女人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液。

“找死!”

裴寒野不再犹豫,身形如电般冲向石台。他没有拔刀——对付这种邪物,用他的拳头更能发泄怒火。

煞气凝聚成一道巨大的血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迎面拍向他的面门。这股力量比西京博物馆的玉璧怨念强了至少三倍,足以将一辆装甲车拍成废铁。

裴寒野不退反进,右拳紧握,体内的煞气与手环的压制力碰撞出淡金色的光晕。他迎着血爪,一拳轰出!

“嘭!”

拳爪相撞的瞬间,整个古玩店剧烈摇晃起来,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血爪如同被巨石砸中的冰块,瞬间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煞气碎片,却并未消散,反而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裴寒野。

他的玄色劲装上瞬间沾染了点点暗红,那些煞气碎片落在衣料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但裴寒野恍若未觉,脚步毫不停歇,眨眼间就冲到了石台前。

他一把抓住那把青铜剑的剑柄。

“嗡——!!!”

剑身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的怨念顺着他的手臂猛冲上来!这股怨念里混杂着无数人的哀嚎、绝望的祈祷、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狂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嘶吼:“荒芜将至……血祭不休……”

裴寒野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这股气息,这声音,和当年北境神殿那个主持血祭的大祭司,一模一样!

他猛地发力,将青铜剑从石台上拔了出来!

“孤说过,你们……都该死!”

怒吼声震得整个古玩店嗡嗡作响。裴寒野握住剑柄,反手一甩!青铜剑带着划破空气的锐啸,重重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轰!”

整面墙轰然倒塌,烟尘弥漫中,青铜剑被死死钉在废墟里,剑身的暗红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煞气如同退潮般缩回剑体内。

被煞气缠绕的主播失去支撑,从半空中跌落。裴寒野伸手接住她,手指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时,动作顿了顿——这个女人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流失,但还有救。

他将主播放在地上,目光重新落回那把被钉在废墟里的剑。剑身上的血祭符文还在微弱地闪烁,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为什么?

为什么北狄邪教的符文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这把明显是仿品的剑,会蕴含如此精纯的血煞之气?

更重要的是——当年他明明亲手斩碎了祭坛邪刃,为何这股气息会跨越时空,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裴寒野站在弥漫的烟尘里,玄色劲装被煞气灼烧得破破烂烂,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只有越来越深的凝重与疑惑。他能感觉到,这把剑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古玩店的门被轻轻推开。林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色的能量防护服上沾着巷弄里的灰尘。她看到店内的惨状,眉头微蹙,目光最终落在裴寒野身上。

“处理得不错。”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扫过被钉在墙上的青铜剑,“但别高兴太早,这把剑只是‘容器’,真正的血煞源头……还没找到。”

裴寒野转过身,看着她。夕阳的余晖从她身后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满地狼藉中,竟透出一丝奇异的平静。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这把剑,和我来的地方有关。和那些……把我拖到这里的力量,有关。”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透露关于自己的来历。

林雪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裴寒野眼中那抹不再是暴戾,而是带着困惑与探究的神色,指尖的便携检测仪突然“嘀”地响了一声——屏幕上,青铜剑的能量指数旁边,跳出了一行新的分析结果:

“检测到剑体残留微量空间能量波动,与裴寒野跃迁时的空间异常点频谱高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