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滴答——

滴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雨声如同擂鼓,在耳膜上震颤。

施雨睁开眼,周身的画面慢慢扭转归正。

她环顾一眼四周,这是一间狭窄阴暗的朝北小卧室,老旧的书架上堆满各类书籍,微微敞开的窗缝中雨雾顺着风而入,印着卡通猫咪的窗帘在昏暗的光线中摇动。

这是她以前和施奶奶的家。

她怎么突然来到这里了?

不是发生了车祸吗?

这时,隔壁响起敲打衣架的声音。

这是施雨和施奶奶下雨天时的暗号,在询问她有没有收衣服。

施雨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抱着一摞衣服,下意识回道:“奶奶,衣服我都收了。”

一旁书桌上放着手机,她打开,看了一眼日期,怔愣住。

她竟然回到了六年前的夏天。

还是8月28日。

这一天,正是她在小巷中救下贺西洲的日子。

一瞬间,似有一股无形的呼呼风声从她身体横穿而过。

脑海如同放电影一般,不受控制闪过她与贺西洲相识相恋的那些画面。

他们起初是有过快乐回忆的,后来却全被痛苦与折磨所替代。

……

从回忆中抽回神,她转过身,透过窗缝,看向雨中的世界。

大雨瓢泼。

此刻,贺西洲正倒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小巷中。

这一次,上天既然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要选择不一样的生活。

不去救贺西洲。

不再介入到他和周嫣之间。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穿着雨衣出去。

施奶奶听到声响,忙追出来,比划着手势。

【小雨,外面雨那么大,你要去哪儿?】

施雨:“奶奶,你别担心,我去找大白。”

大白是一只流浪猫。

前世,她在找大白的过程中遇到受伤的贺西洲,便先救下贺西洲。

等再出去找大白时,大白躲在夹缝中难产,肚子里的三只小猫因缺氧而死。

好在这一次她知晓大白躲在哪个夹缝中,径直找过去。

……

两个小时后,施雨独自回来。

身上雨衣沾了些羊水和血迹。

施奶奶忙比划着手势,询问大白的情况。

施雨脱掉雨衣:“大白没事,小猫也没事,我给它们送去宠物医院了,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她本来想把大白抱回家,自己给大白接生。

想了想,不省这点钱,又给送去宠物医院。

一直等大白生完孩子,确定一家四口都没事,她才回家。

施奶奶摸着墙壁回屋。

过了会儿,拿出毛线包,塞到施雨手里,比划了个手势。

【这钱给大白看医生吧。】

施雨打开毛线包,看到一沓零钱,立即皱起眉头。

“奶奶,你又串珠子了?”

施奶奶忙摆手。

【没有,这是我以前攒的钱。】

施雨没信,冲进施奶奶的房间,在床底下找到两个编织筐。

一个里面装着穿好的手串,一个装着零零散散的七彩珠子。

施雨站起身,望向施奶奶。

施奶奶窘迫笑了下,两只手在身前轻轻搓着,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学生。

“奶奶,我现在有兼职,开学了我还要去律所实习,我有钱,我可以养你,你不用再去串珠子。”

施雨是靠施奶奶串珠子一手拉扯大的。

长年累月的辛劳,几乎熬坏施奶奶的眼睛。

施奶奶这辈子已经很苦,无法开口说话。

施雨不希望她再失去这双眼睛。

而且珠串店老板还一直欺负施奶奶,给别人五分钱一串珠子,给施奶奶是两分钱。

小学时,施雨知晓这件事情,心里很不平,攥着拳头要去找那老板算账,被奶奶给拦了下来。

奶奶比划着手势,眼里没有愤怒。

就好像对这世间的不公早已经习以为常。

【小雨,奶奶不会说话,找不到其他活,两分钱就两分钱吧。】

奶奶明明只是不会说话,但并不比别人做得慢,做得差。

偏偏这世间的人会因为这一点,而天然认为奶奶做不好事情。

就比如,贺西洲嫌弃奶奶做的饭菜。

施雨心口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伸手抱住奶奶。

重生真好。

可以见到思念的人,可以弥补很多遗憾。

这一次,她要多多赚钱,早点带奶奶去医院检查身体,让奶奶长命百岁。

“奶奶,以后这个家由我来撑着。”

“好。”

……

暴雨渐歇。

滴答雨滴声慢慢被电视里的八卦娱乐播报声覆盖住。

“这里是梦星娱乐台,我是今天的代班主持人朱芸。电视机前的朋友可能会比较好奇,之前的周主播怎么会请假了?因为今天,我们直播的主人公就是周主播。呐,现在我们正站在科隆大教堂门口,为大家直播周主播和海川集团CEO贺云谦的世纪婚礼。目前新郎贺云谦已经抵达教堂,周主播还未到……”

电视屏幕里,拍到贺云谦的身影。

巨大的十字架下,他穿着白色礼服,站在斑斓杂驳的彩色玻璃前,脑袋微微抬起,神情藏匿在光影之中。

画面切到忙碌的工作人员身上。

助理宋禹安正戴着耳麦,指挥众人,仔细检查每一流程。

屏幕外,施雨看着直播画面。

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拨通海川集团前台的电话。

费了些口舌,她以商务洽谈为名义,要来宋禹安的手机号码。

她立即打电话给宋禹安,电话被接通,便简明扼要开口:“宋助,你把电话交给贺先生,我有话要跟他说。”

“这位小姐,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说的话很重要,事关贺先生的一生。”

上辈子她只和贺云谦见过两三次面,没怎么说过话,但对这位大伯哥的印象很好。

这样的人,不该成为贺西洲和周嫣之间的炮灰。

另一边,宋禹安听着施雨的话, 心中狐疑。

什么叫做事关贺总的一生?

这女子到底是谁啊?

听着声音很年轻,可说的话语调却像个……上位者。

“宋助”这两个字,在她口中喊得很自然顺溜,就像喊过很多次一样。

他思考了会儿,没有贸然拒绝,把手机交给贺云谦。

直播画面中,贺云谦接过手机,沉冽的声音透过传声筒响起。

“喂。”

施雨盯着电视中的男人,一字一顿:“贺先生,周嫣有个微博小号,名字叫做【嫣嫣的摩天轮】,或许你应该看一看。”

贺云谦没说话。

传声筒内响起咕咕鸽叫声,在耳膜中清晰分明。

这时,有人急匆匆冲进直播画面,对着贺云谦说了句话。

“贺总,不好了,新娘子逃……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