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件照上的女孩与贴着车窗上的那张脸,在贺云谦的眼中慢慢重合到一起。
不同的是今日女孩没有扎马尾,而是将头发散下来,齐腰长发乌黑浓密,发丝微卷,看着十分蓬松柔软。
身上白色长裙款式,腰间系着一根腰带,便再没有其他装饰。晨间的风迎面徐徐而来,吹动裙摆,一小截白皙的脚踝在下方若隐若现。
那张脸庞未施粉黛,明媚亮丽,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这与贺云谦想象中的人不一样,传声筒内她的声音冷静利索,他以为她会是一个老道干练的女子。
宋禹安:“贺总,还有一件事情挺奇怪的,二少昨天跟人打架,受伤昏倒的地方距离施雨的家很近,不到800米。”
贺云谦收回视线,将照片放下:“查一下她和西洲是什么关系。”
贺西洲也在F大读书,九月份要升大四。
他怀疑施雨可能是贺西洲惹的桃花,所以才会在婚礼现场打电话给他,报复贺西洲。
“嗯。”
教堂里,牧师领着会众唱诗。
施雨坐在窗边,端正姿态,学着奶奶的模样吟唱。
中途休息的时间,牧师笑意融融合上圣经,宣告着事。
“各位教众,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海川集团旗下的慈善组织打算出资为我们修缮普元堂,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周日的守礼拜活动我们要去别的地方进行……”
这话刚落下,众人欢呼起来。
施奶奶也高兴比划着手势。
普元堂上一次修缮还是在四十多年前,教堂内很多设置已经落后,加之现在教众年纪比较大,急需要进行一些改造。
可惜没有部门愿意出钱,这个事便一直被搁置。
“海川集团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是不是前几天新娘子逃婚,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家公司?”
“是的,听我孙女说,这个新郎官有问题。”
“什么问题啊?”
“好像那方面不行。”
施雨搀扶着奶奶去卫生间,路过走廊,听到三三两两的阿婆们聚在一起讨论着事。
“那是得逃婚,男人不行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哈哈哈……”
阿婆们捂住嘴,挤着眼,笑容里带着打趣的意味。
施雨闻言,忽然偏过头问向施奶奶:“奶奶,什么叫做男人不行。”说这话时,她睁大眼睛,满脸懵懂好奇,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是不是只能在婚礼当天才能发现男人不行?”
施奶奶被问住:“……”
阿婆们则神情肉眼可见尴尬起来,也意识到施雨这话点出了矛盾。
两人都要结婚了,总不至于在婚礼当天才发现新郎官那方面不行。
况且,就算新郎官不行,也可以早早解决问题。
何必当众逃婚,闹得那么难看?
这新娘子行事太任性妄为,甚至还有些自私恶毒。
她一逃了之,不知道会给新郎那边带来多少麻烦。
想到这,阿婆们心里倒忽然有点心疼那个倒霉的新郎官了,便闭上了嘴,不再议论这事。
……
二楼,露天阳台上站着几人,将方才楼下那段对话清晰纳入耳朵中。
主教尴尬笑了下:“哎,他们外人不了解贺总您是虔诚的教徒,才会有此误会。”
贺云谦虽是在香港和伦敦长大,却难得保留传统教义,坚持婚前守贞。
主教又道:“此事都怪我,等下我让牧师劝勉众人,弃绝虚妄的言语。”
贺云谦没说话,视线从那道白色身影上收回。
刚刚她是在替他说话吗?
这还是自发生逃婚以来,第一个为他说话的人。
媒体都在猜测周嫣宁愿放着豪门太太不做,也要逃婚,是因为他有各种问题,所以嘲讽他,奚落他。
就连贺家,以贺老太为首的亲人们,在事情发生后,也只在乎海川集团的股价和贺家的名声。
至于他到底做没做错事,无不无辜并不重要。
结果是导向,是一切。
一旁的宋禹安则瞪大眼睛看着施雨的背影,又望向贺云谦,挤了挤眼色。
楼下刚刚说话的这姑娘不就是他们之前在查的施雨?
贺云谦假装没看宋禹安的挤眉弄眼,和主教继续商量着教堂修缮事宜。
……
上完厕所,施雨站在盥洗池前洗手。
一个阿婆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个东西,对着施雨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施雨笑着问她:“阿婆,怎么了?”
“诶,真的是你。”阿婆将手中的照片递到施雨跟前,“刚刚你的照片不小心从你男友怀里掉了下来,我在后面喊他,喊了好几声,他也没听见,腿长个子高的,蹬蹬就爬上楼了……”
阿婆边说话还边夸张喘着气。
施雨以为阿婆认错人了,接过照片,发现里面的人的确是自己。
这张照片是她入学后,特地为校园卡拍摄的一张一寸照。
可这照片怎么会掉在教堂里?
施雨忙道:“阿婆,你在哪儿捡到的照片?”
阿婆走到门外,指着一条小道:“那里啊。”
“你有看清楚拿着照片的人长什么样吗?”
阿婆嘀咕着话:“啊?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我看他长得斯文儒雅,和你还挺配的。”
施雨尴尬笑了下,心道,斯文儒雅的,穿着西装的,那是谁?
她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
对方手里又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她越想心中越好奇,遂攥着照片去找人。
小道一直走到底,也没有看到可疑的身影。
想起来阿婆的话,她又爬上楼去。
另一侧楼梯口,主教送贺云谦下楼。
待她来到楼上时,慢了一步,恰好与贺云谦的身影错开。
远处,钟声响起。
休息时间结束。
施雨只得把这事先摁下,转身返回。
路上,遇到那位阿婆。
阿婆看她无功而返,出声安慰道:“这个后生长得很俊,下次看到他,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到时候阿婆指给你看。”
“好,谢谢阿婆。”
…
车子沿着林荫小道驶出。
车内,贺云谦想着事,眉目无知觉蹙起,这时,不知看到什么,他眼眸微微敛动。
玫瑰窗边,少女侧脸白皙明媚,双手在胸前交叉握紧,闭上眼睛,正在无声祷告。
阳光细细密密落到那头浓密的长发上,似能看清每一缕发丝上折射出来的微光,让她的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在这一瞬间,贺云谦心中忽然想到两个字。
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