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眼活络起来：“那要怎么租？”
顿了几秒又说道：“我去年才打的，找的是县里最好的铁匠铺。”
顾西蔓点头道：“嗯，你做事一向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
这句夸奖让豹子很受用。他再没有刚才拒绝借弓的冷淡，此刻热切地看着顾西蔓，等着她下面的话。
顾西蔓道：“你想怎么租？说句实在话，我家现在没钱，大价钱可租不了。”
这话说得豹子不好要价了。
顾西蔓思量一番，说道：“这次我爹大概去个五六天，这样吧，到时候送你一只兔子吃，你看怎么样？”
一只兔子差不多二十个铜板了，乡里乡亲的，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豹子温和地点头道：“好，我去给你拿。”
顾西蔓连忙制止他：“不急，现在还没去呢。走的时候再找你，我先回家跟我爹说说。”
“好。”豹子微笑着目送她离开，心想这丫头原来不是不会讲话，只是以前不喜欢吭声而已。
不过以前没有跟她单独好好说过话，大概是没发现她其实并不那么闷吧。
顾西蔓回到家，对她爹说：“豹子说，用个五六天，送他一只兔子吃就好。”
顾来贵道：“一只兔子就一只兔子吧，没工具总不成。”
卢二娘一旁听了，脸拉得老长，愤愤不平地说道：“一只兔子四筒米呢！这个狗赖几，平时我跟他娘关系还挺好，怎么借个弓也不肯？小气扒拉的，没出息的狗东西！以后他有什么事，我们也不理，想要我家帮忙就拿钱来！”
顾西蔓想说话，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顾来贵毕竟也算行走过江湖，通情达理一些，他抬眉扫她一眼，说道：
“人家不借就算了，你有好东西难道就愿意借出去？现在人家愿意借，送他只兔子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信走这一趟一只兔子都打不到。你见了人家可不要做脸色，是好是坏都放在心里。”
卢二娘翻个白眼，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行行行，你要送就送，一只兔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最好抓个几只回来，别一只都捞不着还要赔只兔子给那狗赖几！”
不管怎么说，她都给豹子记上了一笔小气冷血的账。
虽然有借的弓箭和自制的弓箭，顾西蔓还想把工具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到可以带一些鹅卵石去，到时候她直接用石头砸，岂不爽快？
想到这里，她立刻动身，背了篓子就往河边走，要去捡石头。
小河边有一处平缓的岸滩，岸滩上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东西你要捡，可多得很。
顾西蔓挑握在手里有分量、不大不小的，很快就捡了半篓子。背着起身的时候差点起不来，勒得肩膀痛，还挺沉的。
经过小林子的时候，恰巧碰见华之扬从里面走出来。他正满头大汗，一身蓝色粗布衣服都浸湿了。
平时穿着长衫显得特别儒雅的人，此时运动过后，显出几分成熟而健壮的男人气息来。
只是他的目光撞见她就撇开了，就那么一瞬意外的对视，那目光中不经意的平淡可比他上次有意投过来的目光有温度多了。
他没再看她，目不斜视行动如风地走了，下坡拐过一丛野竹就不见了身影。
顾西蔓愣了愣，甩甩头收回目光，往家走去。
卢二娘见她背篓子背得吃力，还以为带回了什么好东西，一看是石头，顿时瞪着她气哼哼道：“你是吃饱了还是咋的，捡这破烂石头干嘛？”
顾西蔓不以为恼地笑道：“哎呀，娘你不懂，到时候追兔子直接丢石头砸，肯定好用！砸不中吓也吓死它，它一吓就乱窜，那不就好逮了吗？”
顾来贵听到她们说话特意过来看，拿起一个石头在手里掂了掂，不由地笑道：“是个好办法。我俩都不会射箭，直接砸石头还快些。”
卢二娘这才脸色舒展开，问道：“那这些够了吗？”
顾西蔓道：“够了，多了不好背，要走老远的路呢！”
终于做好了准备，这天半夜里，顾家人除了顾南芝，都爬起来了。
卢二娘用新米煮了一锅干饭，又炒了一盘辣椒炒蛋，看着顾来贵和两个大孩子吃完，有些不舍地送他们出了门。
这次出发的夜里，同样是一个月夜，可以借着月光赶路，不然他们也不敢半夜里出门。
打灯笼是不可能的，哪来那么多的灯油呢。
不同的是，这次有顾来贵这个成年男子陪同，顾西蔓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顾来贵长得不够高大魁梧，脑子绝对是个聪明灵活的。
他十三岁出门跟师傅学手艺，三年后自己单独做上门工。直到受伤前，农闲时都以做上门工赚钱养家。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进过形形色色的家门，称得上见多识广。
找华家用兔子换米那次，顾西蔓就感受到她爹其实是个胆大心细灵活的人。
穷只是他有些生不逢时，运气不太好。
据说未成家前，他做工的钱都被爷奶收走，整整七年。结婚时却只分到一间老房子，一张新床和两床棉被。
卢二娘认为那些钱都被爷奶补贴给老大家了，而分家的时候，老大分走了多半的田地和房子，实在不公。
卢二娘和朱桂兰妯娌俩经常吵架斗气。一次上升到肢体冲突，亲兄弟两个也跟着打起来。老大家的那些满地跑的小崽子们，居然也拿着棍子参与进来，抡着棍子打自己的亲叔叔婶婶。
之后顾来贵夫妻彻底寒了心。买了新地基另外砌了如今这栋土房子。分的老房子堆了几根木头在里面，大门一锁，空在那不住了。
穷人没有那么多亲情，一点利益之争一点蝇头小利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不过顾西蔓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办法，让家里富裕起来。
这次三人走得很快。脚程最慢的顾西蔓也没拖后腿。三个人中，她背的东西最少。
石头三个篓子分摊了，瓦罐干粮顾来贵背着，弓箭顾东明背着。
为了路上节省时间，卢二娘给他们准备了半罐子拌饭和半罐子凉开水，十来个熟芋头，还有六个煮鸡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