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训后,孙応莎刚走出北体大门,一辆蓝色的红旗车就稳稳停在她面前。

驾驶座的人走了下来,贺瑾穿着黑色的风衣,拿着一束玫瑰花。

“路上买的。”他将花递出去,又熟练地接过孙応莎的包放在后排。然后温柔的说:“走吧,我来接你回家。”

“好。”孙応莎下意识闻了闻花香,坐在副驾。

贺瑾一上车就看见她垂着脑袋,在拨弄花瓣。

他侧过身子,语气中带着笑意,像哄小孩儿:“虽然我的车技还不错,但安全带还是要系。”

“我自己来。”孙応莎下意识用花挡住了他的靠近。

后者也不恼,自顾自打火,车子使进车流。

经过燕莎桥时,陌生的海报醒目又耀眼,孙応莎怔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曾经那个人的海报也是在那个位置, 耀眼夺目。

回到家后,贺瑾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招呼她吃饭。

孙応莎穿着白色卫衣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喝着前面的排骨汤,俩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室安静。

“莎莎,对不起啊。”贺瑾率先开口。

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安静喝汤的,毛茸茸的发顶上。

那句话出口,他像是在等待审判,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早已存在的裂痕。

时间被拉的很长,空气凝滞,只有汤匙偶尔碰撞瓷碗的轻响。

“那天……”贺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宇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眼底深处却又复杂的东西在翻涌:“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愿,就私自替你做了决定。”

“对不起啊,我以为……”

孙応莎握着汤匙的指尖一顿,她抬起头,灯光下,她的脸干净得有些过分。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难堪,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审视的穿透力,仿佛要把他刚才那句话,连同他此刻复杂的心绪,一层层剥开。

贺瑾在她的目光下感到一丝无所遁形。

他吸了口气,试图解释:“其实我看见那辆路虎了,是他的吧……”

“所以你觉得他会来抢婚是吗?”

孙応莎接过了他的话,声音依旧平静,嘴角却噙着点笑,“还是你认为我会逃婚?”

这笑让贺瑾的心猛地一沉,他太熟悉了,这种平静是她筑起的,最坚硬的墙。

“都有吧。”

贺瑾迎着她的目光,带着自嘲的笑:“人的青春没有几年,可他独占了十二年……”

“所以当主持人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看见头纱下你那双泛红的双眼了,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里面带着……不甘和绝望。”

贺瑾看着她睫毛颤了颤。

又继续说:“我不愿将你困在身边,活的像个提线木偶,所以过去那些承诺我替你抹去,只想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以为放手是成全,主动将责任揽在身上,替她斩断那些枷锁。

他以为她会松一口气,会大胆地去追寻幸福……

可现在,在她平静得近乎冰冷的注视下,那些自以为都变得摇摇欲坠。

孙応莎看着他,看着这个从相识后就悉心照顾她。

总是温温柔柔说话,从不发脾气,包容她,宠着她的男人,此刻坐在那,满眼的悔恨。

她缓缓放下汤匙,动作很轻,

“贺瑾。”

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和他之间的过往你比我清楚,还要我说清楚吗?”

说完后孙応莎站起身,离开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决断。

其实那天她也迟疑过。

只是理智战胜了心,她没再回头,有些人和事到此为止就是最好的收场。

凌晨六点,昆明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开,空气中裹着泥土与植物的气息。

王㞮钦套着一件简单的运动外套。

晨跑结束后他沿着石板小路走到老街早市喧腾的人流中。

熟练的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指尖捏起带着水珠的本地番茄,掂了掂,又凑近闻了闻。

旁边竹筐里碧绿的小白菜,沾着晨露的鲜菌子,活蹦乱跳的鲫鱼……

都成了他目光流连的对象。

在这里,他不是世界排名顶尖的乒乓球运动员,更像一个认真挑选食材的邻家青年。

买好菜后,他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一望无际碧蓝的海面上盘旋着海鸥漫天飞舞的身影,围观的人潮淅淅沥沥。

大多都是本地的叔叔阿姨在这遛弯,运动。

王㞮钦怔了一下,看着篮子里自己刚买的面包,突然笑了笑。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随着他的靠近,以及面包散发的香味,海鸥成群结队的飞过去。

排着队,一口口啄走那口本应是王㞮钦自己早餐的面包。

不出片刻,面包被啃食干净,就连他掌心的残渣都被吃了个干净。

王㞮钦用纸巾擦了擦手,晃悠悠回到了那个临时租的家里。

那是一个漂亮古朴的小院子,到处都种满了绿植,一步一景,绿意阑珊。

院子里还有一个秋千架,正随着早晨清冽的风微微晃动着。

屋里的陈设简洁干净又温馨。

他换下了运动服,穿着一件干净的米白色家居服,下身还是一条黑色的短裤搭配着他的LV拖鞋。

由于面包喂了海鸥,他只能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草草吃完后,又磨了杯咖啡,坐在小院子那棵树下静静看着平板里收到队里传来的数据。

这里没有球馆里震耳欲聋的击球声和胶着的比分。

没有粉丝的呐喊和私追那让人窒息的镜头。

只有清风混着花香的心旷神怡,静谧之中锅铲碰撞的脆响,热气腾腾的鸡蛋面,醇香肆意的咖啡香气……

自从洛奥退役后,他只短暂的休息了两个月就回了国乒担任教练。

队里给他分了个年轻小将,这两年他一直陪着他那孩子满世界打比赛。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因为知道孤立无援的痛所以他成了撑伞的人。

和孙応莎分手后,更是全身心投入在事业中,仿佛忙碌才能让他忘记那撕心裂肺失去的痛。

突然,一阵轻快又带着点急切的手机铃声响起。

王㞮钦抿了口咖啡,按下了接听键,声音还带着赶路时的疲惫:“怎么了?”

“王指。”男孩清亮又充满活力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带着轻微的喘息声:

“青奥赛快要开始了,我说我要不要报名参加啊?你觉得我能去吗?”

王㞮钦只问了句:“最近我不在,你训练的如何了?”

“呵呵,你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小孩嘟囔着,语气带着点撒娇的催促:“你跑哪去了啊,还回来吗?”

“昆明。”王㞮钦没有隐瞒。

“哥!”任嘉泽气鼓鼓地唤了一声,又问:“你跑去昆明当神仙了吗?昆明好玩吗?是不是天天吃米线啊?”

连珠炮似的问题,瞬间把小院拉回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