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你把工资交出来，小军要娶媳妇，需要钱办酒席。"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大脑轰的一声。
这句话...我怎么这么熟悉？
我猛地抬头，看到婆婆李桂花正站在我面前，一脸理所当然地伸着手。屋子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布局，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年画，桌上摆着缺了口的搪瓷缸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细嫩白净，没有后来那些岁月留下的老茧和皱纹。
我...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1983年，回到了我刚嫁到赵家的第一年！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从今天开始，婆婆开始变本加厉地偏心小叔子赵小军。我的工资、我的嫁妆、甚至我娘家给的东西，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拿去贴补小叔子。
而我那个窝囊废丈夫赵大军，永远只会说"娟子，你就忍忍吧，都是一家人。"
一忍就是三年。
三年后，小叔子娶了媳妇，在城里买了房子，过上了好日子。而我呢？被折磨得面黄肌瘦，最后在一个雨夜里，因为阻止婆婆把我攒的救命钱给小叔子买电视，被推倒在泥地里，高烧不退，就那么死了。
死的时候，我才二十五岁。
"娟子？你发什么呆？快把钱拿出来！"婆婆的声音又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看着她那张刻薄的脸，心中涌起一阵冷笑。
前世我是傻，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她得逞！
"妈，我的工资已经用完了。"我平静地说道。
李桂花瞪大了眼睛："用完了？你一个月挣三十八块钱，这才半个月，怎么就用完了？"
"买了米面油盐，还有大军的烟酒，您和爸的药，不就用完了吗？"我一脸无辜，"您忘了？昨天您还让我去买小军爱吃的红烧肉呢。"
其实我的钱都藏起来了，但前世的我太老实，总是把工资全部上交。这一世，我要学会保护自己。
李桂花的脸色变了："你个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小军要娶媳妇，这是大事！"
"妈，小军娶媳妇当然是大事，但是钱总得有个出处吧？"我站起身，"要不您问问小军，他这些年挣的钱都去哪了？"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因为赵小军根本就不干活，天天在村里游手好闲，赚的那点工分还不够他自己花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桂花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奇怪。"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前世没有的精明，"小军今年都二十三了，按理说应该自己挣钱娶媳妇了吧？怎么还要嫂子出钱？"
这时候，赵小军从外面晃悠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是个瘦高个子，长得还算俊俏，就是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前世我还觉得小叔子年轻，应该多照顾。现在想来，真是蠢死了。
"嫂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赵小军嬉皮笑脸地说，"我是你小叔子，你帮我娶媳妇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我以后挣了钱，还不是都孝敬哥哥嫂子？"
听到这话，我差点笑出声。
前世他确实挣了钱，挣了大钱。但是一分钱都没给过我们，反而还经常回来要钱，说什么生意周转不开。
"小军，你这话说得轻巧。"我冷笑一声，"那你告诉嫂子，你准备什么时候挣大钱？怎么挣？"
赵小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无赖的样子："嫂子，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会挣钱的。"
我心里冷笑。我当然知道他怎么挣钱。前世，他就是靠着我的钱做本钱，去县城倒腾东西，后来又承包了村里的砖厂，确实发了财。但是那些钱，哪一分不是从我这里榨出去的？
"行，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先用你自己的钱娶媳妇吧。"我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等你挣了大钱，再还我也不迟。"
李桂花一听这话急了："娟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小军是你小叔子！"
"正因为是小叔子，我才更应该帮他独立自主啊。"我一脸认真，"总是靠别人接济，怎么能成大器呢？您说对不对，妈？"
这番话说得李桂花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小叔子就应该啃老吧？
这时候，赵大军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皮肤黝黑，身材壮实。前世我觉得他憨厚可靠，现在看来，就是个没主见的妈宝男。
"怎么了？吵什么呢？"赵大军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李桂花立刻告状："大军，你媳妇不肯拿钱给小军娶媳妇！她说什么小军要自立自强！"
赵大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亲，为难地说："娟子，要不...你先拿点钱出来？小军娶媳妇确实是大事。"
前世听到这话，我会委屈地哭，然后乖乖把钱交出来。
这一世，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赵大军，我问你，你觉得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娶媳妇的钱应该谁出？"
"这...当然是自己出。"赵大军下意识回答。
"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你弟弟娶媳妇，要你媳妇出钱？"
赵大军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继续说："还有，你觉得一个男人，让自己媳妇养活自己的弟弟，这合适吗？"
这话一出，赵大军的脸刷地红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合适。但是在这个家里，母亲的话就是圣旨，他从小就习惯了听从。
"娟子，你别这么说..."赵大军支支吾吾。
"我怎么说了？我说错了吗？"我站起身，"大军，我嫁给你三个月了，工资全部上交，家里的活全包了，就连你的衣服袜子都是我洗。现在你告诉我，我还要养你弟弟？"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前世的那个懦弱无知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娟子..."赵大军想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大军，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军要娶媳妇，我当嫂子的当然要帮忙。但是有个前提，他得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什么欠你的钱？"李桂花瞪着我。
我冷笑一声："从我嫁进来开始，小军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的工资买的？这三个月下来，少说也有二十多块钱吧？先把这个还了，我再考虑借钱给他娶媳妇。"
话音刚落，屋里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小军根本拿不出二十块钱。
夜深了，我躺在炕上，听着身边赵大军的翻身声，知道他也睡不着。
前世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把钱交出去了，还在心里愧疚自己太小气。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娟子..."赵大军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你今天是不是太过了点？"
我闭着眼睛，淡淡地说："哪里过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说错，就是...就是妈面子上过不去。"
我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向他："赵大军，我问你，你觉得你妈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媳妇的日子重要？"
赵大军沉默了。
"你知道我一个月挣三十八块钱，咱们家一个月要花多少吗？"我继续说，"光是米面油盐就要十五块，你的烟酒五块，你爸妈的药三块，还有其他零七八碎的，一个月下来能剩十块钱就不错了。"
"这些钱还要攒着，万一家里有个急事怎么办？万一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
赵大军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可是小军娶媳妇也是急事啊..."他还在为弟弟辩护。
我冷笑一声："他娶媳妇是急事，我们过日子就不是急事了？赵大军，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
这话问得赵大军心口一紧。
前世的我从来不会这么直白地质问他，总是默默忍受。现在我明白了，对付这种妈宝男，就得把话说透，让他清楚地意识到问题所在。
"娟子，我...我当然有这个家。"赵大军声音有些慌乱，"我这不是想着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我坐起身，"赵大军，我问你，小军结了婚之后，还会和我们一家人吗？"
赵大军愣了。
"他结婚后就要分家，有自己的小家庭。到时候我们老了，需要赡养的时候，他会管吗？"
这话问得赵大军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这个年代，分家以后就是两家人了，赡养父母主要还是靠长子。
"所以你告诉我，凭什么现在要我们出钱给他娶媳妇？凭什么我要养活一个以后和我们没关系的人？"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剖开现实。
前世我想不明白这些道理，被所谓的"亲情"绑架。这一世，我看得清清楚楚。
"娟子...你别这么说..."赵大军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说错什么。"我重新躺下，"赵大军，我嫁给你，不是来做慈善的。我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有自己的未来要考虑。"
"如果你觉得你弟弟比你媳妇重要，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话说得赵大军彻底慌了。
他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摸索着我的手："娟子，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最重要的当然是你。"
"是吗？"我抽回手，"那明天你去跟你妈说，小军的事让他自己解决。"
赵大军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娟子，你让我想想好吗？"
想想？前世他想了三年，最后还是站在了母亲那边。
不过这一世，我有的是耐心。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做饭。李桂花阴沉着脸坐在桌边，明显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赵小军倒是没心没肺的，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娟子，你今天去趟县城，给小军买身新衣服。"李桂花突然开口。
我停下手中的活："妈，我今天要上工，去不了县城。"
"那你请个假。"李桂花理所当然地说，"小军马上要见丈母娘了，得穿得体面点。"
前世的我会乖乖请假，然后用自己的钱给小叔子买衣服。现在想来，真是蠢到家了。
"妈，我不能请假。"我平静地说，"队长说了，最近农忙，谁请假扣工分。"
"那就扣呗，反正你又不指着工分过日子。"李桂花不以为然。
我放下手中的碗，看着她："妈，我虽然有工资，但工分也是钱。一个工分能换两毛钱，一天的工分就是两块钱，这些钱不要了？"
李桂花被问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强硬地说："家里有急事，总得有人牺牲。"
"那为什么不是小军牺牲？"我反问，"他今天也要上工，为什么不让他请假去县城？"
这话一出，赵小军不乐意了："嫂子，我一个大男人买什么衣服？这种事当然是女人做。"
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小军，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搞错什么？"
"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人？"我站起身，"我是你嫂子，不是你保姆，更不是你妈。你的事情，凭什么要我来操心？"
赵小军被我说得脸红脖子粗："嫂子，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难听？"我冷笑，"那你告诉我，你为我做过什么？从我嫁进来，你给我洗过一双袜子吗？给我买过一根针线吗？"
"现在你要娶媳妇了，就想起我这个嫂子了？凭什么？"
这番话说得赵小军哑口无言。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三个月来，他确实什么都没为我做过，反而处处占我便宜。
李桂花见儿子被说得说不出话，急了："娟子！你怎么能这么和小军说话？他是你小叔子！"
"正因为是小叔子，我才要教教他什么叫做人。"我看着赵小军，"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娶媳妇的事都要嫂子操心，你不觉得丢人吗？"
赵小军的脸涨得通红。
在这个年代，男人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我这话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我...我只是想让嫂子帮忙选选..."他声音越来越小。
"帮忙选选？"我重复着他的话，"那你有钱吗？"
"什么？"
"买衣服要钱，你有钱吗？"我直视着他，"还是说，你又想让我出钱？"
赵小军彻底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确实没钱，而且确实想让我出钱。
这时候，赵大军从外面进来了。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脸色很难看。
"娟子，你先去上工吧。"赵大军对我说，然后转向母亲，"妈，小军的事让他自己想办法。"
李桂花瞪大了眼睛："大军，你说什么？"
"我说，小军已经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赵大军的声音很坚定，"娟子说得对，我们不能什么都依赖别人。"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赵大军。前世他可没有这么快就觉悟。
看来，有些话说透了，还是有用的。
李桂花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行！"
说完，她气冲冲地进了里屋。
赵小军也灰溜溜地走了。
我看着赵大军，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前世的他能早点站出来，也许我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娟子，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赵大军看着我，"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为自己的小家考虑。"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前世的教训告诉我，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得看行动。
但是，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