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凛为了报复我。

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回来过夜。

而这样的夜晚,我总是会发出各种动静。

要么剧烈的咳嗽一晚。

要么隔几分钟又起来喝水。

总是制造各种噪音。

但这根本不会影响到他。

主卧的门,从来都是闭得紧紧的。

他也是以为,我是故意想制造这些噪音,希望他来看我一眼的吧。

其实,不是的。

是我病入膏肓了,我只是身子难受。

不过,在他看来,我就是天生的骗子,心机万万。

后来,医院终于宣布,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安排后事吧。

那日。

他正依在床头抽烟。

我拿了离婚协议给他。

他嗤笑,「各种招使完了,开始用离婚,引起的我的关注了?」

他不愿离。

他的白月光,出国的那天。

他就说,既然我这么想嫁给他,那他就成全我,不过,他会让我明白,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嫁给他。

确实,我后悔了。

但,都来不及了。

我把手上的另一份诊断单给他。

「离了吧,你也不想背上亡妻的称号吧。」

他接过,我只剩下一个月的诊断单,顿时手抖了。

豁然起身。

「沈芷,你他妈,这就是你对抗我的手段。」

他慌了。

他强制的拖我下楼,把我塞进了车。

「治好她,我命令你们治好她。」

他在心疼吗?

可是这一切,太晚太晚了。

1

晚上。

我独自吃了饭。

进了浴室。

在浴室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裹着浴袍出来。

刚才在浴缸里。

我竟然昏睡过去了。

镜子前,我系着浴袍,摸了摸尖尖的下巴。

再瘦,都不能看了。

我从浴室出来。

大门就拉开。

陆凛带着一个女生回来了。

目光对上。

女生吓到了。

「陆总,她是……」

陆凛面色无波的环住了女生的腰,「不用管她,去我房间等着……」

女生看了我一眼,听话的去了。

大厅剩下我和陆凛。

空气,就这么沉寂了一般。

浴袍里,我的手紧紧攥着。

嗫嚅着唇瓣。

「你就不能带她去外面吗?」

他靠着酒柜边,唇边噙笑,「外面?外面你不就看不到了,恶心你的效果,不大打折扣了。」

那一瞬。

我的心脏仿佛疼得喘不过气来。

「随你。」

最后,我只丢下这句,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主卧的声音传来。

我捂住了耳朵。

可那动静,还是能传入耳朵里。

我翻出了耳机戴上。

终于可以隔绝掉那些靡靡之音。

可这黑夜里。

浸入细胞的疼,却叫嚣了起来。

我蜷缩成了一团。

当一股腥味在喉间漫开。

我移开唇,台灯下一抹鲜红时。

我满头是汗的爬起来,栽进了浴室。

那晚,我不知道自己在浴室咬牙,忍受了多久的疼。

又听了多少靡靡之音。

身上的疼,才缓解了一些。

才爬起来,收拾浴室的血迹。

这会儿,主卧的声音停止,门开了。

客厅传来动静。

紧接着是啤酒罐打开的声音。

「陆总……有药吗?」

女生的声音,软烂了一般。

没一会儿。

我听到陆凛的声音,「我给你买。」

我心抽了一下。

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浴室门被推了一下时。

我正好开了水龙头洗手。

「里面……有人?」女生的声音。

我没吱声,开了灯。

「还真有人。」

女生悻悻道。

陆凛,「药一会儿送来,怎么了?」

「我想洗一下,身上太腻了。」

没一会儿。

门口就依了一个人。

随之门被绑绑敲了两声。

「你好了没,娜娜要洗澡。」

我低头,加速洗了手上的血迹。

拉开门出来。

从还依在门口的他边上走过。

女生去了浴室。

我才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汗渍,还没干。

手上捏着啤酒罐。

为什么呢?

一定要让我这么难堪吗?

主卧明明有浴室,他非要带她出来。

他也就这么看着我。

那目光,是得意,满足,嗤笑?

我侧开目光。

接了一杯热水,放到了茶几上。

低头从抽屉里,拿出各种药盒。

然后倒出一颗颗药丸。

他就依在屏风那,嗤笑的看着我。

我摆好了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他那是什么眼神呢。

是觉得我又在无病呻吟,假装自己生了很严重的病,要他关注我吧。

他那表情是,陈芷你就可劲演吧,我才不会上当。

我笑了。

拿起一颗颗药,端起水杯,喂入嘴里。

最后,收拾好台面。

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屋。

才查出血癌时。

医生让家属来一趟。

我给他打电话,被他撂断。

我提着药回来。

确实动了心思,没放到卧室里。

而是搁在客厅的抽屉里。

只要他哪天,打开抽屉,就能发现,我得了绝症了。

可半年过去了。

他竟然一次也没发现。

不说半年了。

就是,今天我当着他的面吃药,他也觉得,我是在做戏。

关了门。

我突然就想笑了。

不知道我死的那一天。

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后悔呢。

他的妻子,就曾当着他的面,吃下了抗血癌的药。

可他却觉得,是一场很精彩的戏,至少是一场没让他上当的戏。

2

次日。

女生离开了。

他也不在家。

保姆做了饭,就离开了。

我浑浑噩噩的喝了两口粥。

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

这里洒下一大片温暖的阳光。

我抬起指间,触上玻璃。

似想摸到外面的光芒。

可,是摸不到的。

大学时,我的目光落在陆凛身上。

而陆凛的目光,落在方妍身上。

我和方妍,曾参加过同组的校园活动。

也是那时。

我发现,我和方妍根本是相反的两种性格。

她不喜欢表达,自尊心却特别的强。

经常因为一句话。

她委屈的在一边掉眼泪。

因为我喜欢陆凛的缘故,很多人,都觉得我故意欺负她。

就那一年开始,我的名声变得超级不好。

而陆凛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冷漠。

毕业那年。

方妍选择了出国。

莫须有的,有很多人,传言是我霸道的赶走了方妍。

她临走前,只是和我见了一面,告诉我她要走了。

并且,是她主动找的我。

方妍出国的那天。

陆凛就找到了我,说我既然这么喜欢他,就去领证吧。

我很茫然。

那时的我,还是太年轻,虽然觉得就此领证,有些冒险,但还是觉得,我足够爱他,也有能力,让他爱上我。

我跟着他去领了证。

也从此,打开了他羞辱我,报复我的大门。

我当时是真的傻。

认为他找我去领证,至少有一点是喜欢我的吧。

没想到,全都是报复啊。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没有伤害方妍。

我并没有赶她走。

可无人信我。

3

婚之初。

我努力的想改变他看法。

洗手做羹汤。

家里的布置,也全是根据他的喜好来布置的。

他生气。

我也不会和他吵。

陆夫人生病了,我也是尽职尽心的去照顾。

他应酬得再晚回来。

我都还没睡,会去把醒酒汤煮好,端给他。

又替他放好洗澡水。

又学了一套按摩手法,他头疼时,替他按摩。

……

但这些,也从未得到过他的任何一句好话。

他的脸,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他也鲜少碰我。

碰我,也必定是粗暴的,毫不温柔的。

为了引起他的关注。

我有次切水果,故意切到了手指。

红着眼睛拿给他看。

「老公,我手流血了,手好疼。」

他却笑着撇开我的手指。

「故意切个口子,你真的有手段?」

我发烧了。

我跑去窝在他怀里。

「老公,我头好烫,你摸摸。」

他推开我,继续工作。

「生病了找医生,找我干嘛?」

更有一次。

我被他朋友的藏獒咬了一口。

他甚至没有来扶我一把。

和他的朋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我瘸着腿,自己跑去医院打了疫苗。

那天,我从山上走下来,走了好久,好久。

还下了大暴雨。

全身都湿了。

走着,走着,我不知道我脸上淌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后,无助的蹲下,掩盖住了面。

也是从那之后。

我对他,也不再热情了。

家里大部分的事,我也不再亲力亲为了,请了做饭的阿姨。

也无论他应酬到多晚,我不再等他了。

主动从主卧搬了出来。

睡在同一间房里,他也很霸道,总是占了大面积的床,我有时醒来。

竟然是在地上睡着的。

他的心是捂不热的。

腿上的伤养好后。

我沉寂了一段日子。

向他提出了离婚。

我想他应该会很畅快的答应。

可没想到,他竟然撕掉了我递去的协议。

他嗤笑,「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啊。」

没几日。

我在校友那听闻,方妍在国外似乎出事了。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

接连几日,陆凛没回来。

而我这日,修剪着花草,突然开始冒鼻血。

一滴一滴,滴在花草上。

我仰头,也止不住这股汹涌。

手上的钳子,倏然落地。

我想到了,幼时,流血不止,而去世的妈妈。

我赶去了医院。

一系列的检查单下来。

我呆坐在了椅子上。

在医生办公室里。

老医生推着镜框,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单子,神色如土一样凝重。

最后只摆了摆头。

我的诊断单上,最后只写下了,五个字,急性白血病。

「白血病,还分急性和慢性吗?」

面对我麻木讷讷的提问,老医生重重叹了一口气,「急性就只有三到一年的时间了,而慢性白血病,有的可以活十年左右。」

竟是这样吗?

我低头,看着单子上的急性二字,手微微颤抖。

单子被水渍浸湿。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啊?

罢了。

有来生的话,再去完成吧。

4

我捏着单子回到家时。

消失五日的陆凛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

我低头,换鞋。

被门口的一双红色高跟鞋,怔了一下。

再抬头。

一个女生,从他的卧室出来。

「陆总,耳环挂到头发了。」

他放下手机。

「过来。」

女生就这么过去,坐到了他身边,他帮她轻轻拨弄绞住的发丝。

两人的姿势,也充满了暧昧。

他抬眸,看过来,唇边挂着一丝兴味。

解开后,他把女生揽到了怀里,一起靠在了沙发上。

只有我,像石化了一样,怔在原地。

刚才,医生让我通知家属。

我明知,电话不会被接听。

还是试着拨了一下。

果然,响一声就被他挂断。

原来,他也根本不忙。

只是忙着哄美人罢了。

而这个美人,我看过去,侧脸挺像方妍的。

我回过神来。

低头继续换了鞋子。

去了卧室,关上了门。

5

那日。

陆凛带着女生离开后。

我把药放到了客厅的抽屉里。

就想着,他哪天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他从未打开过那个抽屉。

相反的。

自从那日后。

他就经常带女生回来。

从一开始的带回来,到后面的直接在家里过夜。

有时,甚至连门都不关。

他们的欢笑声,挑逗声,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也知道,方妍出什么事了。

她在国外别骗婚了,失身失心,还被殴打,精神崩溃了。

陆凛带回来的女生,和方妍都有相像的地方,他这是在为了方妍报复我。

可一次两次后。

我也麻木了。

主要是,我自己都是靠数着天过日子。

哪里,还关心得了外界的事儿。

即使是这个我曾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我好像也麻木不仁了。

不过,陆太太这个名衔,我是一点儿也不想要了。

我得想办法,把这个头衔摘去。

6

半年内。

带回来二十个女生后。

陆凛消停了。

他好像玩腻了。

并且居家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不过,我说的多,只是说周末的某个下午,他可能在家。

我的身体也竟然熬了六个月。

不过,也差不多了吧。

我现在整个人,就算是在家不动,什么也不做,也是病殃殃的。

这日。

外面有阳光。

我裹着厚厚的毛衣,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缩在沙发脚,离自然光近一点儿。

自从患病后,我身上时常都冒着虚汗,感到冷。

他卧室的门倏然打开,人出来。

他走了两步,倏然停在了客厅,看向了我。

我感受到目光,看了一眼他。

他高高长长的站在那,眼神里带着狐疑。

他启唇,「这么热的天,你裹这么多做什么?」

他好像很久,都没和我说过话了。

我恍惚了一瞬。

我回,「因为冷啊,不然还因为什么?」

他眉头一拧。

「冷?」

我点点头。

他那张三百六十度无可挑剔的脸,这会儿却阴沉密布。

他折身过来,在另外一张沙发坐下了,似乎是认真的打量起我来。

难得,他应该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没认真看过我一眼吧。

「我听阿姨说,你现在饭量特别小,一小半碗都吃不下去?」

我裹了裹披巾,看向他。

「你关心我?」

四目相对。

他的神色,依旧很凝重。

可能是我这张又瘦又惨白是脸,实在是让人看着堪忧。

不过,我的身体,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越来越糟糕的。

他却从来没怀疑过,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了。

就在我有一点点期待时。

他起身,修长的手指,也拿了车钥匙。

「病了就去医院,别以为不吃饭,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就惹人心疼了,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值得人心疼。」

期待再次破灭。

我嗤笑了。

走到玄关的他,扭头。

似乎被我这声嗤笑,弄得不舒服。

可我已经不再看他。

扭头看向了外面的阳光。

他似乎顿了半晌。

但最后,门砰的一声拉上了。

7

那日之后。

陆凛不知道是在外面玩腻了。

还是真的觉得有什么异常。

他每晚上都按时回来吃饭了。

我从饭桌离开,走路打偏时,他还伸手扶了我一把。

他浅皱眉,「你没去医院?」

我抬头,「去了,早去了。」

随之,又低头,拉开了他的手,跟他拉开距离。

次日的晚餐桌上。

我正要放下筷子。

他盛了一碗鱼汤,放到了我跟前。

「喝了。」

我不解的看向他。

见我不动,他难得放缓了语气。

「你晚饭就吃两勺怎么行?至少喝点汤,补充点营养吧。」

我想了一下。

端起来,忍着那股油腻,喝进了肚子里。

如果我没看错。

我喝完,他紧绷的面色,好像松了一些。

夜色里,我坐在贵妃榻上,裹着被子,留恋的看着漫天的星辰。

我们住在山顶区。

这里天色好,可以看到星星。

有脚步声踏入阳台,半明半暗里,亮起一点星火。

我没看他。

专注的看着夜空。

他叫我。

「沈芷。」

良久后,我才回他。

「有事吗?」

他靠在了栏杆那,指间点点星火,「怎么现在,没事都不能叫你名字了。」

我侧头,认认真真的看向了他,「我只是觉得,有那么多美人叫,你叫我干什么呢?」

似乎,我在看向他时,他眉头舒展了一些。

我正在等着他的答案。

他侧仰头,也看了一眼星空,「可我现在就想叫你的名字。」

他身上还穿着在公司的白色西装。

一身雪白。

修长的影子,投入在一旁。

我也收回了视线。

看向了远方的黑暗。

摇摇头,轻声道。

「不要叫我,从来都不爱叫我,何必现在叫我呢。」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这次是直直的,逼视的,「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