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家庭主妇的第十年，老公奖励我休息半天。
他说公园的风水养人，适合备孕，让我去坐游船玩。
“听说有一伙残疾人在码头招摇撞骗，你可别心软上当！”
我以为是他多虑了，没想到买票时真有个盲人女大学生要和我拼船。
牢记老公的嘱咐，我一口拒绝她，和后面的一对父子拼了船。
结果次日，我就被网友骂上热搜。
原来是那个女学生独自开船，不慎落水淹死了。
我哭着发布了道歉视频，解释自己是害怕被骗。
可老公的干妹妹，公园的售票员黄希希却在转发里骂我虚伪。
“人家小姑娘都给你看了残疾人证，你就是嫌弃她眼瞎不能开船耽误你玩！你搂着男游客那个开心劲儿呢？不知羞耻！”
于是，我这个“媚男姐”被全网开盒，女学生家属找上门，将我五花大绑扔下高楼。
重伤的我被送去医院，老公却主动放弃抢救，骂我罪有应得。
再睁眼，我又站在了游船售票点。
1
“游船一艘三座，各位游客自行组队，也可以单人包船......”
大喇叭循环播放着购票提示。
我踉跄几步，发现身上毫发无伤，可坠楼那一刻的绝望和恐惧依旧让我浑身战栗。
再看看不远处，果然拄着盲杖的女大学生正挤在人群中。
难以置信，几乎摔成肉饼的我，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老公赞赏我伺候全家老小十年无休，奖励我做完午饭后，去公园放松半天。
临走前，他拉着我千叮咛万嘱咐。
“别不舍得花钱，你自己包一条船，好好享受！”
“听说有个残疾诈骗团伙从外地流窜到码头，专挑老弱妇孺下手，你见了他们可千万躲远点。”
正是由于老公这么说，所以哪怕女学生掏出残疾人证苦苦哀求，我还是没同意拼船。
不过我也没舍得自己个儿包一条船，而是选择了和后面的一对父子搭伙。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自保的举动，让我成了热搜上的“冷血毒妇”。
公园里明明游客很多，那位女学生不知为什么一个搭伙的人也没找到，最终自己登上了游船。
她是盲人，全凭感觉开船，在湖面上横冲直撞，不幸失去平衡落水溺死。
有人发出爆料视频，我在售票点严辞拒绝女学生又主动邀请那对父子的模样，立刻引起了公愤。
“歧视残疾人”，“没有同理心”，“媚男恨女不要脸”，这些都是对我的评语。
震惊慌乱了一阵后，我赶忙实名发布了一条道歉视频。
我坦诚自己是担忧诈骗才拒绝和盲女拼船，对她的去世表示遗憾，为自己的误解向她的家属致歉。
网友见我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家庭主妇，也对我的胆小怕事表示了谅解。
可游船项目的售票员黄希希，也是老公的干妹妹，这时候却跳出来转发了道歉视频，痛批我是个虚伪的白莲花。
“人家小姑娘都给你看了残疾人证，你就是嫌弃她眼瞎不能开船耽误你玩！”
“我亲眼看见，你搂着同船的男游客黏黏糊糊，笑得呲牙咧嘴，这会儿装什么老实人？不知廉耻！”
事情彻底闹大，有“正义网友”站出来将我开了盒，我的家庭住址被全网曝光。
失去理智的女学生家属上门讨说法，要么赔500万，要么偿命。
我连5万块现金都没有，于是被他们当场五花大绑，像抬年猪似的运到楼顶，扔了下去。
坠楼后我重伤昏迷被送到医院，赶来的老公却冲进手术室，强行要求医生放弃了抢救。
他说我是“一等罪妇”，本来就应该以死谢罪，还主动和女学生家属签了和解协议。
再睁眼，那女学生正拄着盲杖，摸索着向我走来。
2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情景，她会在售票窗口可怜巴巴地求助。
“我眼睛看不见，哪位好心的姐姐愿意和我同船呀？”
而这时候，售票员黄希希就会立刻热情搭腔，“巧了，我干嫂子也要坐船，她是家庭主妇最会照顾人了，你俩一起呗。”
前世我果断拒绝了和这女学生拼船，给自己招来网暴和杀身之祸，要不这一世我就乐于助人一回？
我刚想主动伸手搀扶她过来，突然注意到她附近有不少年轻女孩儿，在扯着嗓子招揽同龄人组队乘船。
女学生肯定也听到了，却无动于衷，还是直愣愣地往我这边儿凑。
我心头一紧，余光扫过售票窗口，发现黄希希正死死盯住女学生，好像生怕她走错方向似的。
不太对劲，我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和这女学生拼船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怎么能合情合理，不留话柄地拒绝她呢？
在我纠结的空隙，黄希希已经自作主张将我和女学生安排到一条船上。
“嫂子，一个人包船太奢侈了吧，伟光哥辛苦工作不容易，你得替他省着点儿啊。”
女学生也是一脸卑微，掏出残疾人证递到我眼前。
“大姐你行行好，船你想怎么开都行，我就老老实实坐着吹风，绝不给你添麻烦。”
嗬，被架上道德高地了。
后面排队等着买票的游客已经不耐烦了，“你们两个女的磨叽什么呢，买完票就抓紧上船走人啊？！”
无奈，我迟疑地往游船方向挪步，那女学生紧紧跟在我身后，生怕我跑了似的。
到了上船点，我的目光飞速扫过面前的黑、红、白色几条船，心中有了计较。
“妹子，你先上，我帮你。”
不等女学生反应过来，我已经一把架起她，将她直接推上黑船，按在后排座位上。
她尖叫着伸手扯我袖子，被我灵敏躲开。
“我再去拿件救生衣，你在船上等我啊！”
我快步跑到红船边上，瞄准一位和我年龄相仿，但打扮十分干练英气的短发女性。
“女士你好，咱俩换个位子行吗？你去黑船前座。”
她指指红船上坐满的三个人，礼貌却犀利地发问，“你为什么要从人少的船，换到人多的船？”
我尴尬地摸摸头，压低声音。
“我小脑发育不良，走路都摔跟头，开不了船，和我拼船的小姑娘又是盲人......”
3
关乎游玩安全，短发女士倒也表示了理解。
“但是我这两位朋友要拍湖景，必须沿着B路线开，你愿意吗？”
“绝对没问题。”
于是她抱着自己的摄像机，上了黑船。
而我留下，和她另两位女伴同乘红船。
成功甩掉大包袱，我长舒了一口气。
红船上的两位女士都是开朗健谈之人，虽然忙着拍照录像，也没冷落了我。
“镜头带到您没关系吧？我们回头给您脸上打码，可以吗？”
我羞涩地整整刘海儿，”没事，你们别嫌我这个家庭主妇土气就行......“
“哪里的话，您明明是古典美人的长相，我给您拍个特写好不好？”
“那......那我摆个造型。”
女学生所在的黑船和我们走了截然相反的A路线，眼不见心不烦，我的心情也畅快起来。
在湖面上飘荡了45分钟后，我们开到了下船点。
挥手告别两位女士，我坐在公园长椅上，心烦意乱。
老公发来几张照片，是他洗衣服和拖地的自拍。
“老婆，家务我都替你干了，你尽情玩吧，晚点儿回来做饭也行！”
如果没有见识到他上一世的绝情，我一定会被这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
可是一想到他那时指着鼻子骂我“歹毒贱人”，看着别人捆我无动于衷，甚至阻拦医生抢救......
结婚十年，我虽然没有生育，好歹也伺候公婆，养大了他五六个弟妹，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
不行，我现在做不到心平气和面对这个男人。
我干脆抠掉手机SIM卡，直接断联，跑去郊区的一家民宿住了一周。
彻底整理好心情后，我才带着打印好的离婚协议，返回家中。
没想到，家里正鸡飞狗跳。
等着我的不光有老公，两名警察，还有一对农民打扮的老夫妻。
是他们！
上一世索要500万赔偿款无果，捆了我扔下高楼的女学生爹娘！
“就是你这个毒心肠的害了我闺女，让她活活淹死？！”老太婆一指头戳得我连连后退。
老头儿紧跟着就一口浓痰啐到我脸上，“贱货，欺负我家瞎眼的丫头，你以为我们家男人都死了？！”
接二连三的巴掌呼啸而来，我狼狈地左躲右闪，心里已经慌了。
这一次，那女学生明明和别人同船，怎么还会落水溺毙？
与我换位置的短发女士，胸口可是别着全国游泳赛的纪念胸针，难道会见死不救？
我不信！
4
警察同志跺跺脚，呵斥那老两口好好说话，不准动手。
我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横眉怒目的老公给了一记大力窝心脚。
“不知好歹的臭娘们儿，老子给你脸让你出去消遣，是让你去杀人的？”
“关傲雪，你连个瞎眼的小姑娘都容不下，哪个男人愿意碰你这样的毒妇？”
一如前世，梁伟光端起正人君子的架子，恨不得当场清理门户。
胸口痛得厉害，我喘着粗气质问他，“四年同窗，十年夫妻，现在你连我的一句分辨都不听就动手？”
提起多年情分，梁伟光哽住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又沉下脸。
“如果不是你把人推到湖里淹死了，那女学生怎么会坐完船就失踪不见了？你还不赶紧认罪，少给我们老梁家丢脸！”
我气笑了，你们老梁家有什么脸面，值得用我的清白去维护？
还没等我骂回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过话头。
“哎呀嫂子，你平时装模作样也就骗骗老爷们儿，我还看不出来你是什么人？”
“又冷血又歹毒，怪不得一直生不出孩子呢，无德无福哟！”
黄希希竟然从我家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的，是我一直舍不得买的蚕丝睡衣。
梁伟光神色自如，丝毫没有想和我解释的打算，反而将黄希希拥在怀里，满脸歉然地说不该吵醒她。
差点忘了，上一世就是老公的这位好妹妹，对着被网暴的我落井下石。
整天装成白莲花骗老爷们儿的，明明是她！
上大学的时候，每每我和梁伟光约会，黄希希总会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口一个阿光哥哥，挤到我们二人中间。
梁伟光这个干哥哥也和稀泥，说她是小女孩的天真心性，让我别小心眼计较。
现在，看他们二人勾勾搭搭的模样，分明是一个奸夫，一个淫妇，极品破鞋配臭脚。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收拾这对狗男女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转向警察。
“两位同志，我和那女学生非亲非故，甚至没有同船，请问你们为什么来调查我？”
警衔更高的那位男警官没想到我如此理直气壮，怔愣了一下，随后冷声开口。
“她和家人的聊天记录里，明确提到同船人是你，并且你对她很嫌弃，几次动手试图赶她下船。”
靠，难道瞎子就可以说瞎话吗？
纵使气得七窍生烟，我还是压住火气追问。
“聊天记录只能算旁证吧？直接证据呢？”
男警官也不慌不忙，颔首示意我身后。
我一扭头，黄希希得意洋洋地挺胸而出。
“人证在这呢！”
“关傲雪，我亲手给你和杜晓梅打印的同船联票，你忘了？”
“售票窗口的监控，把你点头答应拼船的样子拍得一清二楚，你敢不认？！”
5
不好，失算了。
谁知道那个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售票亭，竟然还安了监控。
我当时满脑子琢磨着怎么找人换座，又被后面的游客催得心烦，才下意识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会儿，成了钉死自己的“铁证”。
心中一沉，冷汗也跟着下来。
梁伟光见我支吾，气焰立刻又嚣张起来。
“关傲雪，你还有什么话说？抓紧跪下给人家父母磕头赔罪，还显得你有几分良心！”
两名警官也面色不善，严厉命令我尽快交代。
“关傲雪，坦白从宽。如果你在游船上确实有推搡杜晓梅并导致她落水的情况，现在承认可以算你自首！”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电光火石间，我心思流转，指向黄希希和梁伟光挽在一起的胳膊和紧贴的下身。
“警官，你们这位证人和我丈夫存在暧昧关系，明显和我有利害冲突，她的证词怎么能采信？”
没想到我揪住这茬儿，狗男女立刻撒开手，分开站得老远。
黄希希当场红了眼眶，一脸绿茶地抽噎解释。
“嫂子你消失这么多天，伟光哥哥急得茶不思饭不想，要不是我夜夜给他按摩哄睡，他的身子早垮了。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就是，我们干兄妹之间的情分，你这外人懂个屁！”梁伟光只尴尬了片刻，又梗起脖子咒骂我，“老子早晚让你这毒妇净身出户！”
警官们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也拿不准这二人的关系，只让我先跟他们走，证据是否有效等到法院诉讼时就知道了。
那时候黄花菜不都凉了？
我再三恳切地表明，自己和杜晓梅一起上船后，又下船和别人换了座位，她后来遭遇了什么，我毫不知情。
“警察同志，既然售票窗口有监控，那肯定也能拍到和我换座的短发女士购票。你们找到她本人问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自证清白的方法。
然而，我忘了群众当中有坏人。
男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监控设备有年头了，电源插头接触不好，在你和杜晓梅之后买票的人，都因为断电没拍到。”
我脑中轰的一声，余光中，黄希希勾起的嘴角让我如坠冰窟。
监控设备插没插电，还不是她这个公园内部工作人员说了算。
事已至此，我孤立无援的情景再次壮大了杜晓梅父母的信心。
“杀人啦！残疾人就是命贱，没天理啊！”
“都欺负农村人，警察也不管，我苦命的闺女白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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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东西冲到楼道里扯着嗓子哭嚎叫嚣，楼上楼下的邻居们纷纷探头出来查看。
“谁淹死了？凶手是咱们邻居？”
“死在公园的湖里？那不成巨人观了？怪恶心的......”
“真晦气啊，尸体不会污染水源吧......”
警官们怕现场失控，对视一眼后，面色严肃地向我走了过来。
“关傲雪，你作为刑事案件的嫌疑人，现在要求你跟我们回警局......”
“等等！”
邻居们的话让我想起了重要的一件事。
自始至终，并没有人见到杜晓梅的尸体啊？
哪怕警察目前认定的，也只是她游船后失踪，怀疑落水，正在打捞中。
上一世，我被警察带走调查后，很快就传来尸体被找到的消息。
可是当我要去认尸时，杜父杜母已经偷偷将尸体带回了老家。
警察带着我一路追赶，却只赶上了杜晓梅的下葬仪式。
她的尸身早就被杜家人火化，还请来了“大师”超度亡魂。
警察喝问杜父杜母怎么能私自处理尸体，却被杜家亲戚们拿着铁锹棒槌团团围住。
“爹娘给亲闺女下葬，有什么错？你们警察是不是想包庇凶手？！”
“什么？挖出骨灰做DNA检测？不可能，除非我们杜家几十口全死了！”
家属抵死不从，警察也不能真的去掘墓挖坟。
就这样，没了尸体，连刑事立案都没可能，我这个嫌疑人被当场释放。
当时我还松了一口气，天真地以为风波过去了。
可我忘了，警察办案受道德法律约束，舆论却经常无法无天。
一个有头无尾的盲女游湖失踪案，一个被无罪释放的头号嫌疑人，二者简直全面戳中了网友的G点。
我被全网曝光讨伐，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警察同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你们怀疑我，当务之急，也要先找到杜晓梅。”
“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去公园找线索。”
警官们觉得我说的有理，又望向杜父杜母。
两个老东西面面相觑，眼睛贼溜溜地转，一时也找不出借口阻拦。
半晌，杜父才恶狠狠放话，“我们也一起去，你个杀人犯别想趁机逃跑！”
来到公园。
今天恰好是闭园休息日，没有熙熙攘攘的游客，只有在湖面上奋力打捞的救援队员。
与我上次游船时所见的不同，湖边架起了一块高高的LED屏幕。
公园经理殷勤地跟警察打招呼，又一脸沉重地慰问了杜父杜母，最后给了我一个大白眼。
“不好意思，我们刚拍了一部湖景纪录片，这会儿趁着没有游客，试播一下看看效果。”
警官们紧盯着湖面，挥挥手让他有事就去忙。
我蹲在湖边，尽可能忽视LED屏幕发出的声音，专心回想杜晓梅有可能落水的地方。
“游船共有A,B,C三条路线，其中B路线最受游客好评......”
“蓝天，碧水，古典美人，在湖心交汇，筑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然而，纪录片背景音的零星关键词，还是蹿进我的大脑，不停循环。
等等！
古典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