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婚姻关系会在一方死亡后自动解除,这是江砚词在乔茉身上学到的最后一件事。
那天民政局门口的事故到底如何收场的,他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医生说人脑会对极大的创伤产生自我屏蔽的保护能力,但江砚词并不觉得,区区一个乔茉可以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只不过他始终记得那天陆巍怀中,鲜红的血液干涸在她曾经会对着自己露出羞涩笑容的脸。
乔茉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命的江太太。谁会为了个无权无势的孤女的死感到悲伤呢。
除去陆巍,所有人都在安慰他:“你已经足够爱她了,你还给了她一个肾不是吗?江先生,节哀吧。”
江砚词看着镜子里自己除去有些苍白、与以往毫无差别的脸,觉得有些可笑,不明白那些人是如何看出他的悲伤。
顾清沫说:“砚词哥,乔茉已经死了,你娶我好不好?”
她是极少知道内情的那一部分人,也知道江砚词爱着的只是自己的脸,但她不在乎。
如果说乔茉和顾婉沫还有着除容貌外的相似之处,那么作为姐妹的顾清沫和顾婉沫就像两个极端的对照组。
顾婉沫温柔、恬静,顾清沫娇俏、活泼。她们不免被拿出来对比,从很小的时候,顾清沫就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被姐姐压了一头。
爸爸妈妈总是在夸顾婉沫懂事聪慧,看向顾清沫时又迟疑起来,半晌才说:“清沫也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可她们长着十分相似的脸。
十六岁的顾清沫发现,顾婉沫总是带着些许忧愁的脸上绽放出越来越多的笑容,她问:“姐姐,你恋爱了吗?”
顾婉沫脸蛋红透了,慌慌张张地捂住她的嘴,自己却压抑不住甜蜜的表情,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少女的娇羞:“清沫,你帮姐姐保密好不好?我让砚词哥给你买零食。”
那天顾清沫见到了江砚词,那个少年清俊、优秀,带着耀眼的光芒。他疏离而温和地与顾清沫打了招呼,看向顾婉沫时眼神却深情得令人嫉妒。
“明明是同一张脸,砚词哥爱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幼嫩的心灵滋生出恶意,那天顾清沫没有提醒姐姐不要坐上那辆刹车失灵的、需要检修的车辆。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在顾婉沫的葬礼上,顾清沫还是感到铺天盖地的后悔和愧疚,她无力承担这个后果,所以选择了出国。
国外的日日夜夜里,她发现自己依旧思念着江砚词,而那点对姐姐愧疚,早就在这份折磨她好多年的畸恋中消失殆尽了。
听闻江砚词娶妻,顾清沫找来照片,惊讶地发现了那熟悉的容貌。
她笑了。既然乔茉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她可以更像她姐姐,成为江砚词深爱的那个人。
可江砚词拒绝见她。
面前的障碍被一个个清扫干净,江砚词却在此时拒绝见到顾清沫了。
她打去的电话全部被拒接,短讯也像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直到忍无可忍时,顾清沫穿上姐姐最常穿的那件白色长裙,甚至点了一滴鲜红如血的泪痣,堵在了江砚词的公司大门口。
江砚词看到她的那一刻,神情那样恍惚。
他好似在怀念着什么,怔怔地将手覆上顾清沫的脸颊。
顾清沫还没来得及欣喜,下一秒江砚词的拇指揩过她眼下,力道大得那娇嫩皮肤都发疼起来。
他把泪痣擦得干干净净,低声说:“这样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