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在潮湿的海风中弥散开来,陈村长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盯着那瓶晃动的液体,浑浊的眼珠子跟着左右转动,内心挣扎了一番
"干部同志..."他声音发涩,"屋里说话?"
柏茁一把酒瓶往车筐一搁,拎起那包牛肉和米袋,大步流星就往村里走。村民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有个半大孩子想摸她的自行车铃铛,立刻被妇人拽了回去。
村长家的石屋比别家宽敞些,墙缝里塞着晒干的海藻防潮。柏茁一刚跨过门槛,就被屋角的景象震住了——三个瘦成骨架的老人蜷在草席上,身上盖着补丁摞补丁的渔网。
"老支书、会计、我爹。"陈村长声音很低,"去年饿狠了,现在吃再多也补不回来。"
柏茁一叹了口气,
把米袋"咚"地放在掉漆的八仙桌上,牛皮纸散开,露出雪白晶莹的米粒。屋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五斤酒,两斤肉,五斤精米。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柏茁一哗啦啦倒出剩下的水果糖,彩色的糖纸在桌上跳动着,
柏茁一拎起白酒瓶晃了晃:"要不...边吃边聊?"
三瓶白酒下肚时,石屋里已飘满牛肉炖海带的香气。柏茁一夹起块颤巍巍的牛腩放进村长碗里:"您尝尝,这肉嫩。"
村长的手抖得厉害,筷子碰着碗沿叮叮响。他突然放下碗,浊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柏茁一:"柏同志,您到底图什么?"
屋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爆响,火星溅到泥地上。
"图个双赢。"柏茁一掏出个笔记本,钢笔在纸上划出道清晰的线,"您村去年实捕鱼获21万斤,只报了7万斤。"笔尖又画出道红线,"黑市吃了您四成差价。"
老村长的脸色瞬间惨白。屋角传来凳子倒地的声响,几个青壮年已经站了起来。
"别急。"柏茁一慢条斯理地翻开下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航运记录,"某人的侄子开的渔业公司,压价压到市价三成,转头用军需船运去外地卖高价。"她突然把本子往桌上一拍,"村长,你们躲的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天我不来,迟早会有人来的,知道为什么派我来吗?你们账面做得太糙了!一百多户的村,报上来的产量还不如三十户的小渔村!"
满屋死寂中,只有锅里的肉汤在咕嘟冒泡。
"因为全县都在饿肚子。"柏茁一压低声音,"但明年呢?后年呢?"她突然指向窗外晒网场,"您看看那些渔网,补得都看不出原样了!"
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蓝头巾妇女正摸着补丁摞补丁的渔网,粗粝的手指被网线勒出血痕。
"我能搞到西德产的尼龙拖网。"柏茁一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从公文包抽出张图纸,"网眼设计更科学,同样作业时间能多捕三到五倍。"
图纸在众人手中传递,引发阵阵惊呼。有个老渔民突然跪下,颤抖的手抚过图纸上精密计算的网格
旁边的会计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出精光:"不可能!那得用..."
"用进口尼龙丝,我知道。"柏茁一打断他,"我还能搞到12马力的柴油机,改装后能让你们的木船跑出帆船三倍速。"
"一百张网,每张市价一百二。"柏茁一又拍出张柴油机图纸,"再加二十台12马力柴油机"
村长猛地抓住桌沿,指节发白:"条件呢”
"三个条件。"柏茁一竖起手指,"一、两年内三成渔获捐给灾区;二、剩下的按实登记缴税;"
“你们捐物资给灾区,就会获集体荣誉,有些荣誉,你们也会更便利一些,优先分配救济粮和柴油”
屋外突然传来骚动。原来村民们早挤满了院子,此刻那个鱼叉青年冲进来:"村长!她说五倍!"
柏茁一抓起把水果糖撒向人群:"尝尝看!以后你们天天能吃上这个!"孩子们哄抢
鱼叉青年突然跪下,"扑通"一声,"干部姐姐,能...能先给十张网试试吗?"
柏茁一扶起他,触手全是硌人的骨头。她转向陈村长:"后天我会拉着物资过来"说着从内兜掏出张盖红章的纸,"这是特批的自留地文件。"他们可以有渔网有三成的自留地的名额就可以自行操作
老会计突然老泪纵横。他抖着手摸那张纸,突然拽过陈村长:"快!把地窖里那本真账册拿来!"
满屋子突然有个年轻人突然喊:"要是...要是渔业公司再来压价..."
柏茁一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拍在桌上,里面露出半截枪管:"巧了,我干妈是军区后勤部的。"她眨眨眼,"再说了——"突然掰断手中的筷子,"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对吧?"
村长颤抖的手终于捧起酒碗:"敬柏同志!"
当夜,陈家村飘荡着多年未有的肉香。柏茁一蹲在灶台边,看着那个叫阿香的小媳妇把最后一点肉汤刮进孩子们的碗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摸出包白糖:"兑水喝,补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