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砚辞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醒。

他睁开冷冽的眼眸,见到站在办公桌前的周瑾,心里一颤。

手指下意识去摸手腕的位置,可是没有,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粉色的发绳。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凌厉的视线扫向熟悉的办公室和眼前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得力助手周宇瑾。

这是什么情况?

1999年7月1日。

台历上的日期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个日期他记得太清楚了,一周后,他会在那个饭局上遇见陆婉婉。

"沈书记?今天的会议......"周宇瑾欲言又止。

他从未见过书记这样失态。

"照常进行。"

沈砚辞的声音依然沉稳,仿佛方才的恍惚从未发生。

周宇瑾应声刚要离开,突然被叫住。

"查个人。"

沈砚辞的指尖轻叩桌面,"要详细资料。"

周宇瑾立即绷紧神经,能让书记亲自过问的,必定是重要人物,莫不是暗处有人在动手脚,还是又要有什么动荡了?

"陆婉婉。"

周宇瑾一怔,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更让他惊讶的是,沈书记念出这个名字时,冷峻的眉眼竟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柔和。

办公室重归寂静,沈砚辞指节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他竟真的回到了1999年,与陆婉婉初遇前的一周。

沈砚辞修长的指尖划过台历上的日期,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这一年,正是国家经济腾飞的关键节点。

基础设施建设如火如荼,科技创新蓄势待发,而互联网的浪潮即将席卷全球。

记忆中的林世诚,正是借地铁建设之机爬上高位,暗中与地产商勾结牟利。

但这一世......沈砚辞眸光一沉。

2008年的铁路建设高潮尚未到来,这给了他充分的布局时间。

不仅是交通基建,还有即将崛起的互联网产业、医疗改革、半导体技术——这些未来发展的关键领域,他都要提前掌控,作为坚实的后盾。

这样,他才能毫无顾虑地去守护他的小姑娘。

他会给她最尊贵的身份,沈太太的名分,给她无人敢轻视的权势,让她永远不必再畏惧任何人的眼色。

"婉婉......"

低喃的名字在唇齿间辗转,带着前世未尽的执念。

此时,会议室里气压低得骇人。

"这份方案,驳回。"

男人冷冽的声音斩断汇报,在座众人后背沁出冷汗。

李沉与周宇瑾交换了个眼神。

作为跟随沈砚辞多年的保镖,他敏锐地察觉到今日沈砚辞不同往常的气场,那是一种蛰伏的锋芒,仿佛在酝酿什么重大事情。

周宇瑾微不可察地摇头。

他比谁都清楚,从今早起,书记眼底就藏着他们读不懂的深意。

会议结束后,沈砚辞突然吩咐司机开车前往古恩寺。

这个消息让周宇瑾和李沉同时一怔。

他们跟随多年的领导,向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只信自己不信神明不信命。

改装过的奥迪A6L停在山脚下时,两人习惯性地拿起外套准备随行,却被沈砚辞抬手制止:"你们留在这里。"

望着那个独自上山的挺拔背影,周宇瑾眉头紧锁:"不对劲。"

李沉沉默点头,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这是他在遇到重大变故时的习惯动作。

古寺内,

沈砚辞在佛前郑重跪下,这个曾经最不屑求神拜佛的男人,此刻双手合十的姿态却虔诚得令人心惊。

这一世,他要用尽一切,护他的女孩一世无忧无病无灾,所愿皆所得。

檀香缭绕中,他冷峻的轮廓难得显出几分柔和。

老方丈见他跪了很久,挺直的背脊和虔诚的神情让他动容。

他缓步上前温声询问,"施主为谁祈福?"

沈砚辞睁开冷冽的眼眸,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陆婉婉。"

这三个字每次念起,都在他心里掀起一阵涟漪,柔软又带着酥麻的痒意。

暮色四合时,那道挺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石阶尽头。

周宇瑾刚要开口,目光却猛地凝在男人腕间——那串乌木佛珠在冷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书记,,,,”

"回程。"

沈砚辞的声音比山里的晚风更凉。

车窗外的景致从苍翠山林渐变作霓虹璀璨,后座的男人闭着眼始终沉默。

直到黑色轿车驶入凌云山庄,沈砚辞伸手降下车窗,夜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拂过面颊。

他凝视着庭院东南角那片空地,眸光微动,那里该建一座玻璃花房,种满她最爱的白玫瑰。

室内采用德国最新技术的恒温系统,土壤要专门从保加利亚空运。

白玫瑰要选最名贵的"冰雪女王",她最爱的品种。

他的小姑娘,就该拥有这世间一切美好,前世亏欠的,今生都要百倍补偿。

"书记,资料齐了。"

周宇瑾双手递上牛皮纸档案袋。

沈砚辞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档案袋的封口,解开棉线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这是他再一次正视女孩的过去。

可当他逐页翻阅那些冰冷的文字时,眼底凝结的寒意几乎要将纸张冻结。

即便早已知道她的遭遇,此刻亲眼所见,仍像有一把钝刀在心头反复搅动。

暴雨夜的监控照片里,十岁的小女孩浑身湿透,怀中紧抱着染血的洋娃娃,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眼睛里只剩空洞与绝望。

而她的舅舅杨成平,那个燕州市西区街道办的副主任,正假惺惺地搂着她肩膀,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资料详细记录了杨成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利用审批商铺执照的权力吃拿卡要,借市容管理之名敲诈商户。

正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权势,让他胆敢将亲外甥女当作攀附权贵的筹码。

陆婉婉住进杨家后的生活,每一笔记录都令人窒息: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她用旧报纸糊住漏风的墙壁

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准备全家早餐,手指常年带着冻疮。

深夜伏在洗衣盆边写作业,月光是唯一的照明,独自一人在深夜里偷偷抹泪,却在外婆咳嗽时立刻跑去端茶递药。

不仅如此,还要遭受舅舅一家人的毒打谩骂,谁不高兴都可以对她动手动脚。

最新的事件记录让沈砚辞的指节发出可怕的脆响:

两天前,外婆去世,她干了一天的重活,小身子扛不住睡迟了。

早上就被舅妈拽着她头发往墙上撞,大骂"赔钱货",舅舅看到此景,只是冷漠说出一句"养你八年该回报了"。

文件最后一页附着宴会邀请函的复印件,上面"陪酒"二字被红笔重重圈出。

"咔嚓——"

檀木茶几突然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

周宇瑾惊骇地看着素来冷静自持的书记缓缓起身,那双执掌一方权柄的手此刻颤抖得厉害,手背暴起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睛——往日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血色。

他们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