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砚辞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改日带她来见您。"
"是哪家的千金?"
沈国立第一次见儿子这副面孔,忍不住追问。
"不是世家小姐。"
沈砚辞站起身,整了整袖口,神色无波地看向父亲,"但既然我选了她,就希望二老能真心接纳。"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千钧:"否则,沈家的大门,我们不进也罢。"
我们,,,,
沈砚辞心里一悸,突然觉得这个词意外的美好。
沈国立闻言瞳孔骤缩。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这话绝非威胁,而是通知。
以沈砚辞如今的地位,若真与家族决裂,别说燕州,整个政坛都要震三震。
究竟是何女子让他如此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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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带到杨家的话让杨成平不得不开始着手开始处理家母的后事,本来想用词要挟陆婉婉的,如今也行不通了。
怕得罪那尊大佛,杨成平都是把温婉婉供着伺候,还跟她打起来亲情牌。
灵堂内,檀香缭绕。
陆婉婉跪在蒲团上,纤细的手指将金箔纸折成莲花。
黑色丧服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像一尊易碎的瓷偶,却掩不住她精致漂亮的容貌,无论那个角度看,都美的让人惊艳。
杨小玲收回视线狠狠碎了一口,什么好事都让这扫把星占了,可恶。
杨成平和刘翠花站在廊柱后,看着那小身影目光闪烁。
往日嚣张的气焰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惶恐。
"你去说两句。"
刘翠花推搡着丈夫,"好歹你是扫把星的亲舅..."
"哎哟!"
她突然痛呼出声,肥硕的手臂上赫然多了道红痕,"你发什么疯!"
杨成平恶狠狠地瞪着她:"蠢货!现在还敢乱叫?"
这肥婆光长肉不长脑子。
他压低声音,额角渗出冷汗,"现在温婉婉是什么身份,你还敢用扫把星叫她,要是被那位要是知道我们以前..."
陆婉婉闻声回头,正对上刘翠花扭曲的面容。
那张涂着厚粉的脸因疼痛皱成一团,活像融化的蜡像,好丑。
她连忙转回头,手中的金箔纸被捏变了形。
杨小玲抬起鼻孔,语气志气高昂,“爸你怕她做什么,我就是看她不爽欺负她怎么了。”
杨成平闻声差点心梗,他看了眼女儿,两眼一翻气的差点喘不过气,“你看看你女儿。”
奶奶的葬礼还穿着超短裙,浓妆艳抹的惹人笑话。
刘翠花也意识到女儿不对,身子一挪把杨小玲挡在身后,“行了等会让她回去换一身。”
"管好你们的嘴!"
杨成平心气不顺地怒瞪了眼刘翠花和女儿,从牙缝里挤出警告,整了整衣领朝灵堂走去。
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婆娘和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妈,爸他凶我。”杨小玲急了,凭什么说她啊。
“行了,今时不同往日,消停点吧。”
刘翠花想跟大块头的警告心里也发怵,听杨成平的意思,那男人背后的主才是不好搞。
“哼,”
杨小玲看着父亲一脸赔笑跟陆婉婉说话,甩了甩头发,走了。
刚出了路口,轰鸣的摩托车声音传来。
她眼眸色一亮,赶紧整理身上的裙子。
摩托车上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穿着背心的男人吹了吹口哨,“哟,杨小玲你可以啊,今天你奶办丧,还穿的这么骚。”
“刘强你讨厌,人家这不是为了等你吗?”
“你是看我几天没找你,难受了吧。”
黄毛邪笑一声,毫不顾忌的掐了她一把。
两人坐着摩托车呼啸着扬长而去。
"婉婉啊..."
杨成平挨着女孩跪下,语气慈爱得令人毛骨悚然,"舅舅这些年工作太忙,疏忽了你..."
陆婉婉指尖一颤,纸莲花掉在地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八年来第一次,这个男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在父母葬礼那天,他也是这般虚伪的嘴脸,如今看着莫名让人渗的慌。
"你舅妈她们就是性子急,没有什么坏心眼..."
杨成平继续说着拙劣的谎言。
却见外甥女抬起精致的小脸,乌黑湿润的眼睛里盛满困惑,仿佛在问: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她只是胆小但不是傻。
杨成平也知道这道理太过牵强,但如今只能先打亲情牌哄着了。
“你看你外婆就生了我们三兄妹,弟弟从小因病去死,连你妈不在了,杨家就剩下我一个,你外婆不容易,她在天之灵肯定希望杨家能发扬光大。”
“婉婉,舅舅就靠你了,过去的事咱们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舅舅晚上让你舅妈和表姐跟你道歉。”
灵堂的白烛摇曳,将陆婉婉单薄的身影投在素幔上,她垂眸继续折着纸钱,对杨成平虚伪的示好置若罔闻。
八年了。
外婆缠绵病榻时,这些人连杯热水都不肯送;如今人走了,倒来演什么骨肉情深。她抿紧苍白的唇,指尖无意识地将金箔纸掐出深深的折痕。
什么亲情什么过去都是假话,这些年的殴打辱骂,因为一个其他人的出面才停止的,想来真是可笑。
杨成平喋喋不休,“要是沈书记真的带你走,你记得帮舅舅美言几句。”
有沈书记一句话,胜过他所有绞尽脑汁找的所有关系,那个男人的权势可以任意下达所有指令。
听到沈书记时陆婉婉小手顿了一下。
心里有些好奇,那个男人很厉害吧,所以杨成平这么害怕。
"我爸妈留下的钱呢?"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杨成平身子一僵,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笔钱早被女儿买成了限量款包包,此刻正耀武扬威地挂在衣帽间里。
按照以前他肯定搪塞过去,如今沈书记的名号压着他半点不敢放肆。
"这、这个..."他干笑着搓手,"舅舅暂时周转用了,开学前一定..."
"上周您还说分文未动。"
陆婉婉抬起眼,往日娇糯的嗓音满是冷意,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出男人慌乱的面容。
杨成平被这目光刺得后退半步。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外甥女,眼神里竟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意。
就像...就像早已看穿他们所有的丑态,却选择静默旁观。
“舅舅保证!”
他急声辩解,却在少女通红的眼眶前哑了火。
那双眼睛里盛着的不是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失望。
陆婉婉早该想到的,进入杨家开始一切都是挖不完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