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嘶哑尖锐的女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死寂的空气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萧绝的心口!

“子夜时分,心口是否如万根冰针刺入?”

“卯时将至,周身经脉又是否灼烧如焚,痛不欲生?”

抵在沈清璃颈间的匕首,那幽蓝的锋刃,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地——颤动了一下!

萧绝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玉般的墨绿色眸子,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里面翻涌的,是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隐秘的、本能的暴戾杀机!

抵在颈间的匕首寒意更甚,沈清璃甚至能感觉到锋刃刺破了一点表皮,一丝温热的液体沿着冰冷的刀锋滑下。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

但她不能退!这是她唯一的生机!赌的就是这毒,这症状,是萧绝最深的秘密,是他无法忍受的痛处!

她死死盯着萧绝那双骤然掀起风暴的眼睛,不闪不避,眼神里是豁出一切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冷静!

“闭嘴!”萧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层炸裂,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狂怒!抵在她颈间的匕首猛地前送半分!

“呃!”沈清璃痛哼一声,颈间的刺痛加剧,呼吸瞬间被扼住!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单薄的衣领。

地上跪着的两个婆子已经吓得瘫软如泥,其中一个直接双眼一翻,晕死过去。另一个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牙齿咯咯作响,裤裆下洇开一片湿热的骚臭。

破败的新房里,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只有门外风雪呜咽的声音,和匕首锋刃上那一点幽蓝冷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

萧绝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颈间染血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女人。她赤着脚,单衣褴褛,形容枯槁,像路边的乞丐。可她刚才那两句话,却像两把最锋利的锥子,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最深的秘密,最痛的疮疤!

子夜冰针刺心!卯时经脉灼焚!

这深入骨髓、日夜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的症状,是连他最信任的暗卫首领林擎都未必能描述得如此精准的隐秘!这个女人……这个被永宁侯府像丢垃圾一样丢过来冲喜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

是永宁侯府?不,沈弘毅那个老狐狸还没这个本事探到这种程度!是宫里?还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当年下毒的真正黑手?

无数的猜测和暴戾的杀意在萧绝心中翻江倒海!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只要再往前轻轻一送,这个巨大的、危险的、不可控的变数,就会彻底消失!

沈清璃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颈骨在匕首压迫下发出的细微呻吟。藏在身下的手,那枚淬毒的毫针几乎要被她捏进掌心!她在等!等一个渺茫的机会!

就在她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

“咳……咳咳……呃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猛地从萧绝胸腔里爆发出来!

那咳嗽来得极其凶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碎!他高大的身躯在轮椅上痛苦地佝偻下去,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涔涔而下!

“噗!”一口暗红发黑、带着浓重腥气的淤血,猛地从他紧抿的唇间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也溅落在他玄色的大氅前襟上,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抵在沈清璃颈间的匕首,随着他身体的剧颤和失控,终于偏离了要害!

就是现在!

沈清璃眼中寒光爆闪!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她藏在身下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指缝间那枚黝黑的毫针,带着她凝聚的最后一丝力气,精准无比地刺向萧绝持刀手腕的——内关穴!

内关穴,位于腕横纹上两寸,掌长肌腱与桡侧腕屈肌腱之间。主治心悸、心痛、胃痛、呕吐……亦是阻滞气血、瞬间麻痹手臂的绝佳穴位!

萧绝正被那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咳血所折磨,剧痛和窒息感让他反应慢了半拍!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蚊蚋振翅的破空声!

那枚黝黑的毫针,细如牛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察觉,精准地刺入了萧绝右手腕的内关穴!

针上淬着的微量强效麻醉剂,瞬间注入!

萧绝只觉得持刀的右手腕猛地一麻!一股奇异的酸软无力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上整条手臂!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

“哐当!”

那柄通体乌黑、泛着幽蓝冷芒的致命匕首,脱手掉落,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清璃一击得手,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翻滚!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她眼前金星乱冒,喉头又是一甜,差点再次喷出血来。颈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

她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死死盯着轮椅上那个因为剧痛、咳血和突如其来的手臂麻痹而陷入短暂僵滞的男人。

萧绝猛地抬起头!

他墨绿色的眼眸因为剧痛和暴怒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额角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跳动!那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痛楚和被人暗算的狂怒而扭曲,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他死死地盯着滚到墙角的沈清璃,那眼神,冰冷、暴虐、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杀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她撕碎!

“你……找死!”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怒火!

他试图驱动内力冲开手臂的麻痹,强行压制体内翻江倒海的剧毒。但内关穴被刺,气血阻滞,加上毒发凶猛,那口淤血吐出后非但没让他好受,反而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更猛烈的寒毒和灼痛感如同潮水般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

“呃啊——!”又是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萧绝的身体在轮椅上剧烈地痉挛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坚硬的木头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死死咬住下唇,唇瓣瞬间被咬破,鲜血顺着苍白的下巴滴落。

显然,那枚毫针上的麻醉剂只是引子,真正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的,是他体内那骤然失控、凶猛爆发的剧毒!

沈清璃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颈间的血还在流,意识因为失血和剧痛而阵阵模糊。但她强撑着,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看着轮椅上痛苦痉挛、杀意滔天却暂时无法动弹的萧绝,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柄幽蓝的匕首。

机会!

她必须自救!必须拿到那柄匕首!那是她此刻唯一能威胁到对方的武器!

她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地上那柄匕首爬去!破碎的陶片和冰冷的地面摩擦着她受伤的脚底和手掌,留下斑斑血迹。每移动一寸,都如同在刀尖上翻滚。

近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刀柄!

就在她即将握住那柄匕首的瞬间——

“王爷!”

一声焦急的、带着内力震动的低吼,如同惊雷般从门外炸响!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裹着风雪,猛地冲进了这间破败的新房!

是林擎!那个在风雪官道上拦截她的黑影首领!

他一眼就看到了轮椅上面色惨白如鬼、痛苦痉挛的萧绝,看到了萧绝嘴角和衣襟上刺目的血迹,看到了地上那柄幽蓝的匕首,更看到了正狼狈爬向匕首、颈间染血的沈清璃!

“妖女!敢伤王爷!”

林擎目眦欲裂!滔天的杀意瞬间爆发!没有任何犹豫,他腰间长刀如同怒龙出鞘,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朝着地上沈清璃的后心,狠狠劈斩而下!

这一刀,快!狠!绝!

蕴含着一个顶尖高手的全部怒火和必杀之意!

沈清璃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觉得一股足以将她碾成齑粉的恐怖杀机,如同泰山压顶般,瞬间将她笼罩!死亡的阴影,比之前萧绝的匕首更浓重、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