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警告上的"符"字缺了最后一笔,像是书写者突然力竭。苏白盯着那个残缺的笔画,莫名想起自己总是失败的第七转折处。玉符在掌心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前进。
藤蔓比想象中更难对付。这些暗紫色的植物表面布满细刺,稍不留意就会扎进皮肉。当苏白终于拨开最后一道藤蔓帷幕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忘记了呼吸——
建筑内部是个完整的圆形空间,地面铺着青铜砖,每块砖上都刻着与玉符相似的纹路。而在圆心位置,矗立着座黑石祭坛,坛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裂缝中渗出丝丝金光。
祭坛中心的石盒却完好无损。
那是个一尺见方的灰白色石盒,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却在昏暗的光线中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晕。苏白刚迈出一步,脚下的青铜砖突然亮起符文,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狠狠推回。
"禁制..."苏白揉着撞痛的肩膀,仔细观察地面。那些青铜砖的排列并非随意,而是构成了某种巨大的符阵。他尝试从不同角度接近,每次都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玉符突然自行浮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苏白福至心灵,开始沿着玉符指引的路线前进——先左三步,再右两步,时而迂回时而突进。随着他的移动,踩过的青铜砖依次亮起微光,像是在确认某种密码。
当最后一步踏在祭坛基座上时,苏白后背已经湿透。石盒近在咫尺,光晕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动。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石盒表面——
"轰!"
无形的冲击波将苏白掀翻在地。右手指尖传来剧痛,低头看去,指甲已经变成诡异的灰白色,并且这种变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掌蔓延。更可怕的是,祭坛周围的黑石正在吸收这种灰白,裂缝中的金光逐渐被染成暗红。
"不..."苏白想起血字警告中的"血肉为符",猛地拔出短刀。刀锋划过指尖的瞬间,几滴鲜血溅在祭坛上。灰白色的侵蚀戛然而止,但已有半个手掌失去了知觉。
石盒的光晕变成了危险的暗红色。苏白踉跄着后退,发现祭坛上的裂纹正在重组——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实则是无数细小的符文链。而此刻,这些符文链正从石盒底部开始,一段接一段地亮起。
"它在启动什么..."苏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随着符文亮起的顺序,他注意到祭坛四角各有一个凹陷处,其中三个都嵌着某种器物:左上角是半块玉璧,右上角是截断剑,左下角是片龟甲。
唯独右下角的凹陷空着。
苏白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半块玉符,心跳陡然加速。他小心地靠近那个空凹陷,将玉符缓缓放入——
"咔嗒。"
机关咬合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玉符严丝合缝地嵌入凹陷,祭坛上的符文链立刻改变了亮起顺序。暗红色的光晕逐渐褪去,重新变回乳白色。但灰白色的侵蚀并未消退,苏白的右手依然像石膏般僵硬。
石盒的盖子微微错开一条缝。
苏白用还能活动的左手费力地掀开盖子。盒内铺着层暗红色丝绸,已经褪色发脆。而丝绸之上,静静躺着一卷残缺的画卷,仅剩三分之二左右,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撕扯过。
当他的目光落在画卷上时,耳边突然响起无数窃窃私语。那些声音重叠交织,有的在尖叫,有的在诵经,还有的在痛苦呻吟。画卷自动展开一截,露出幅残缺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异兽的爪子,鳞片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山海经图录》..."苏白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话音刚落,画卷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金光射入他的眉心。
世界天旋地转。
苏白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个由符纹构成的漩涡。无数陌生的知识强行灌入脑海:如何用舌尖抵住上颚来稳定符力,如何在第七转折处加入回锋,甚至还有几种明显违背常理的符箓组合方式。
最痛苦的是一段记忆碎片——某个雨夜,七角生物从青铜立方体中破封而出,无数符师的血肉在空中组成锁链...
"啊!"苏白抱着头跪倒在地。异象消退时,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知觉,掌心却多了个与石盒底部相同的印记。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那卷《山海经图录》正紧紧缠在他左臂上,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
苏白试图解开画卷,指尖刚碰到纸面就被"咬"了一口。血珠渗入画卷,异兽的图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个形似麒麟却生有鸟翼的生物,双目位置正好对着苏白的伤口,像是通过血液在观察他。
"见鬼..."苏白强忍恐惧,用短刀去撬画卷边缘。刀刃刚插入缝隙,整个祭坛突然震动起来。黑石裂缝中的金光大盛,石盒自动闭合,将他刚放入的玉符弹射出来。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倾斜。青铜砖一块接一块地翘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苏白抓起玉符转身就跑,身后的石板正以惊人的速度塌陷。当他冲出建筑时,整座遗迹已经陷入地底三分之二。
藤蔓疯狂生长,试图缠住他的脚踝。苏白挥舞短刀开路,刀锋所过之处,藤蔓纷纷避让——它们似乎畏惧刀身上的游鱼符号。最后一跃堪堪踩在实地,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烟尘冲天而起。
当尘埃落定,遗迹已完全消失,原地只剩个巨大的天坑。苏白瘫坐在坑边,左臂的画卷不知何时松开了,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膝头,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古画。
但当他再次尝试展开时,画卷却纹丝不动。只有当他下意识做出绘制符箓的手势时,画卷才会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什么。
日头西斜。苏白收好画卷,开始观察周围地形。天坑边缘有几处人工开凿的阶梯,通向不同方向。他选了条朝北的——如果记忆没错,这个方向应该能绕回符院试炼的外围区域。
刚走下台阶,背后突然传来"沙沙"声。苏白警觉地转身,却只看见一只蜥蜴大小的生物窜进裂缝。那东西形似蜈蚣,但背部甲壳上长着七个突起——正是虚空蜈蚣的幼体。
"得赶快离开..."苏白加快脚步,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裂缝正在扩大。更没发现,当他经过某些特定位置时,怀中的画卷会微微发烫,而地面深处则传来锁链晃动的回音。
夜幕降临时,苏白终于找到个相对安全的岩洞。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角落里甚至堆着些发霉的符纸。当他点燃用最后一张净衣符生起的火堆时,画卷突然自动展开了一角。
借着火光,苏白看清了那部分图案:是只形似山猫却长着人手的异兽,下方配有古怪的文字。当他尝试用手指描摹文字时,那些符号突然浮空而起,在他眼前重组为熟悉的符纹。
"这是...解析符文?"苏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画卷竟能将陌生的古文字转化为他能理解的符纹结构!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仅剩的符纸,按照重组后的符纹开始绘制。这一次,笔下的朱砂流畅得不可思议,第七转折处更是如有神助。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符纸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轰!"
岩洞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苏白慌忙扑灭火堆,在黑暗中屏息等待。当震动停止,他摸到那张完成的符箓时,指尖传来强烈的脉动感,仿佛这张纸有了生命。
更不可思议的是,符箓上的纹路正在缓慢变化,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实时修正。苏白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藤蔓畏惧短刀——刀身上的游鱼符号,恐怕就是某种能克制虚空生物的特殊符纹。
而他现在掌握的,很可能是比游鱼符号更强大的东西。
岩洞外传来窸窣的爬行声,由远及近。苏白握紧短刀和符箓,后背紧贴洞壁。当第一只虚空蜈蚣的触须探入洞口时,他毫不犹豫地激活了那张神秘符箓。
金光爆闪的瞬间,苏白看见洞外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无数虚空生物的眼睛。而更远处,某个七角轮廓正在缓缓升起,锁链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