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龙家偏院的青瓦屋檐。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纹丝不动，仿佛也被这沉闷的清晨压得喘不过气来。偏院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龙御尘拖着疲惫的身子迈出门槛，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左肩胛处——那里有一道昨夜被龙傲用藤条抽出的伤痕，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庶子就是庶子，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院墙外飘来，是负责杂役分配的李管事。龙御尘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系紧了腰间那条已经洗得发白的布带。他知道，但凡表现出半点不满，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多的杂役和责罚。
偏院的地面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杂草。龙御尘赤脚踩过石板，脚底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彻底清醒。这是他十七年来每个清晨的常态——天不亮就得起床，在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时，他已经要开始一天的劳作。
"今日去药田。"李管事扔过来一个粗布包袱，里面装着几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日落前要把东边那片药田的枯草都清理干净，否则今晚就别想吃饭。"
龙御尘接过包袱，手指触到包袱皮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他昨日清理兽栏时留下的。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说话只会招来更多刁难，这是他在龙家生活十七年学到的第一课。
穿过偏院的小门，龙御尘沿着一条鲜少有人走的小路向东行去。这条路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草叶上还挂着晨露，很快就打湿了他单薄的裤腿。远处，龙家正院的方向传来阵阵钟声——那是召集家族核心子弟晨练的信号。龙御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因为他知道，那钟声从来与他无关。
药田位于龙家庄园最东边，靠近护墙的位置。这里原本是龙家最重要的灵药种植区，但随着家族灵脉枯竭，药田里的灵药大片枯萎，如今只剩下零星几株还在苟延残喘。龙御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栅栏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苦涩药草味的空气。
"果然如此。"龙御尘望着眼前荒芜的药田，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片药田至少有五亩大小，枯黄的药草东倒西歪，间或有几株病恹恹的绿色点缀其中。这样的工作量，别说一天，就是三天也未必能完成。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弄一株已经枯死的"血灵芝"。这种灵药曾经是龙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一株成熟的血灵芝能卖到十两黄金。而现在，这株本该通体赤红的灵药已经变成了灰褐色，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废物就是废物，连看个药田都能发呆。"
一个傲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龙御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龙傲，大长老龙震的嫡子，龙家年轻一代的"天才"，也是最喜欢欺辱他的人。
"我在干活。"龙御尘平静地说，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清理着枯死的药草。
"啪！"一根藤条重重抽在他背上，恰好打在昨夜的伤痕上。龙御尘的身体猛地一僵，但很快就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反抗只会招来更狠的毒打，这是他学到的第二课。
龙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与龙震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满是讥诮："我爹说了，这片药田今天必须清理干净，明日白家的人要来参观。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家族大事..."他故意拉长声调，手中的藤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龙御尘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白家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修真家族，近年来不断蚕食龙家的产业和地盘。这次来访，多半又是来落井下石的。
"哑巴了？"龙傲一脚踢翻龙御尘刚整理好的一小堆枯草，"我跟你说话呢！"
枯草散落一地，龙御尘看着自己半天的劳动成果就这样被毁掉，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我会完成的。"
"完成？就凭你？"龙傲夸张地大笑起来，他身后跟着的两个旁支子弟也配合地发出嗤笑声，"这片药田至少需要三个人干三天，你一个人？别笑死人了！"
龙御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重新蹲下身，继续清理枯草。他知道龙傲就是想看他发怒或者求饶的样子，但他偏不。
"没意思。"龙傲撇了撇嘴，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帮你加快进度吧？"
还不等龙御尘反应过来，龙傲已经朝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抬起脚，对着药田里那些尚且存活的灵药狠狠踩去。
"住手！"龙御尘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这些灵药虽然长势不好，但毕竟是龙家仅剩的一点家底了。
"哟，终于会说话了？"龙傲得意地笑了，脚下却更加用力，"我偏不！你能怎样？去告状吗？看谁会信一个庶子的话？"
龙御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眼睁睁看着一株即将成熟的"玉髓草"在龙傲脚下变成一滩烂泥，那是药田里为数不多还能卖点钱的灵药。
"瞪什么瞪？"龙傲被他的眼神激怒了，举起藤条又要抽下来。
就在这时，药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枯草中穿行。龙傲的手停在半空，警惕地望向声源处："什么东西？"
"可能是蛇。"一个旁支子弟紧张地说，"听说药田里最近有'铁线蛇'出没，那东西有剧毒..."
龙傲脸色变了变，悻悻地收回藤条："今天就先放过你。"他转向龙御尘，恶狠狠地说，"日落前我要看到这片药田干干净净，否则...哼！"
看着三人仓皇离去的背影，龙御尘长舒一口气。他转身望向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只有几株被风吹动的枯草，并没有什么毒蛇。
"奇怪..."他低声自语，缓步走向那个位置。
拨开枯草，龙御尘的瞳孔猛地收缩——草丛中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灰褐色石头，乍看平平无奇，但当他靠近时，石头上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青光，转瞬即逝。
龙御尘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石头。石头入手冰凉，表面粗糙，但当他用手指摩挲时，却能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凹痕——那似乎是人为刻上去的纹路。
他将石头举到眼前，借着晨光仔细端详。石头的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字符，龙御尘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字符似乎在呼唤他，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个字符。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字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突然从石头传入他的手指，顺着经脉流遍全身。那感觉转瞬即逝，但龙御尘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左肩的伤痛减轻了大半，连带着一整天积累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他震惊地看着手中的石头，心跳如鼓。在龙家生活十七年，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事物。这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或许就是他改变命运的关键...
远处传来钟声，已是午时。龙御尘回过神来，迅速将石头藏入怀中。无论这是什么，都不能让龙傲等人发现。他重新蹲下身，继续清理药田的枯草，但此刻他的心思已经全在那块奇异的石头上了。
日落时分，龙御尘才勉强清理完药田的一小部分。他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怀中的石头沉甸甸的，似乎在提醒他它的存在。
"龙御尘！"李管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滚回来！大长老要见你！"
龙御尘心头一紧——难道龙傲告状了？他摸了摸怀中的石头，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向龙家正院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荒芜的药田上。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此刻，他心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那块神秘的石头，或许就是打破这无尽黑暗的第一缕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