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刚刚敲响,龙御尘便悄然离开了偏院。月光如水,将龙家后山的小径照得影影绰绰。他怀中揣着从藏经阁取出的《龙氏源流考》,每走一步,胸前的残玉就跳动一下,仿佛在催促他加快脚步。
祠堂坐落在后山最高处,是一座古朴的青砖建筑,飞檐上蹲着几尊形态各异的石兽。龙御尘小时候曾误闯这里,被罚跪了三天三夜。如今再次站在祠堂门前,他竟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
"吱呀——"
厚重的木门无声开启,家主龙啸天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他身着素白长袍,与平日里的威严形象大不相同。
"进来吧。"家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祠堂内烛火摇曳,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龙御尘注意到,除了家主外,龙三爷也在场,正跪坐在一副画像前默默祈祷。那是龙家始祖的画像——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手持一卷竹简,目光如炬。
"你来了。"龙三爷起身,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龙御尘,"《龙氏源流考》带来了吗?"
龙御尘从怀中取出古籍,恭敬地递过去。龙三爷接过书,手指轻抚封面,叹了口气:"这本书在藏经阁躺了三百年,你是第一个翻阅它的人。"
家主示意龙御尘坐下,自己则站在始祖画像前,沉声道:"龙家始祖龙玄,并非凡人界修士,而是来自一个名为'敕天阁'的神秘组织。"
龙御尘屏住呼吸。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敕天阁的成员,拥有一种特殊血脉,能够'敕令'天地法则。"家主继续道,"他们游走于仙凡两界,维护天道平衡。三千年前,一场大变导致天道崩坏,敕天阁成员四散。始祖带着部分传承逃到凡人界,创立了龙家。"
龙三爷翻开《龙氏源流考》,指向其中一页:"看这里——'玄祖能言出法随,敕令风雨,更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这就是敕天血脉的力量。"
龙御尘心头一震。这不正是他最近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吗?
家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你胸前的残玉,是始祖留下的信物。三百年来,它从未对任何龙家子弟有反应,直到你出现。"
"为什么是我?"龙御尘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你的血脉浓度。"龙三爷解释道,"龙家血脉代代稀释,到了近几百年,已经没人能唤醒敕天之力。但你不同,你的血脉...返祖了。"
祠堂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龙御尘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大长老知道这些吗?"
家主和龙三爷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他知道一部分,"家主沉声道,"但他选择了一条危险的路——试图通过外力强行激活血脉。他与白家勾结,就是因为白家背后站着'天枢'。"
"天枢?"龙御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一个试图操控天道的邪恶组织。"家主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厌恶,"他们与敕天阁敌对已久,一直在猎杀拥有敕天血脉的人。"
龙御尘感到一阵寒意。黑石山上的那些爪牙,莫非就是天枢的人?
"现在,是时候让你见一个人了。"家主突然说道,转向始祖画像,"或者说,一道影子。"
他取出一块古朴的玉佩,放在画像前的供桌上。玉佩上刻着一个与龙御尘残玉相似的"敕"字。当家主将玉佩与残玉并排放置时,异变陡生——
两玉相触的瞬间,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祠堂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虚影。那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一袭青衫,面容模糊却气度不凡。
"凌风大人。"家主和龙三爷同时跪拜。
虚影微微颔首,随后"看"向龙御尘:"终于见面了,小家伙。"
龙御尘浑身僵硬。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多次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那个自称"凌风"的存在。
"你...你是谁?"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龙御尘还是忍不住问道。
"敕天阁最后一位掌令使,"虚影的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然,现在只是一缕残魂罢了。"
家主恭敬地退到一旁,让凌风的虚影与龙御尘"对视"。
"龙玄是我的弟子,"凌风继续道,"当年天道崩坏,我拼尽全力送他下界,希望保留敕天血脉的火种。如今三千年过去,终于等到了你。"
龙御尘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凌风似乎理解他的困惑,虚影轻轻一挥手,一幅星图凭空出现在祠堂半空中。
"看好了,这是寻找敕天阁信标的星图。"凌风的声音变得严肃,"天道崩坏在即,仙凡两界都将陷入混乱。唯有集齐九块信标,才能重开敕天阁,修复天道。"
星图缓缓旋转,其中几个星辰特别明亮,彼此连线形成一个奇特的图案。龙御尘目不转睛地盯着,感到胸前的残玉越来越烫,仿佛要将星图烙印进他的灵魂。
"第一块信标在龙家祖地,"凌风指向星图中心的一颗亮星,"但那里已经被天枢的人盯上了。你必须小心。"
星图突然波动起来,凌风的虚影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时间不多了,"虚影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记住,敕天血脉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而是守护...天道...平衡..."
最后一个字落下,虚影骤然消散,星图也随之消失。祠堂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块玉佩静静地躺在供桌上。
龙御尘呆立原地,脑海中还回荡着凌风的话语。家主和龙三爷也沉默不语,似乎还沉浸在震撼中。
"现在你明白了,"家主最终打破沉默,"为什么我会特别关注你。"
龙御尘深吸一口气:"祖地在哪?"
"西北三百里,青冥山脉深处。"龙三爷答道,"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祭坛,是始祖当年建立的。但已经有几百年没人去过了。"
家主拿起供桌上的玉佩,郑重地交给龙御尘:"带上它。当接近信标时,两块玉会产生共鸣。"
龙御尘接过玉佩,与自己的残玉并排放在掌心。两玉相触的瞬间,一丝微弱的青光流转,仿佛有生命般跳动。
"我必须提醒你,"家主神色凝重,"此行危险重重。天枢的爪牙无处不在,大长老也可能派人阻挠。"
"我知道。"龙御尘收起玉佩,"但我没有选择,对吗?"
家主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始祖留下的《敕天初解》,记载了一些基础敕令之术。时间紧迫,你只能路上学了。"
龙御尘接过竹简,小心地收入怀中。竹简入手冰凉,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切,仿佛它本就属于自己。
"什么时候出发?"龙三爷问。
"明天一早。"龙御尘已经下定决心,"古尘会跟我一起。"
家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我会安排人引开大长老的耳目。但出了龙家地界,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离开祠堂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龙御尘站在后山高处,俯瞰整个龙家府邸。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突然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在想什么?"龙三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我在想,"龙御尘轻声道,"如果始祖当年没有逃到凡人界,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龙三爷笑了:"命运没有如果,孩子。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谁,以及将要成为谁。"
这句话在龙御尘心中激起涟漪。是啊,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他已经踏上了先祖未曾设想的道路。敕天血脉、天道平衡、仙凡两界...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概念,如今却成了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回到偏院时,古尘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看到龙御尘回来,他立刻迎上前:"怎么样?家主说了什么?"
龙御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敕天初解》和两块玉佩。他将祠堂中的经历简要告知古尘,唯独隐去了天枢的部分——他不想让古尘卷入太危险的事情。
"青冥山脉?"古尘吹了声口哨,"那可是出了名的险地。不过..."他咧嘴一笑,"有我在,保证找到那个什么信标!"
看着好友乐观的样子,龙御尘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他不是孤身一人。
"睡会儿吧,"龙御尘收起玉佩,"天亮就出发。"
古尘点点头,很快便鼾声如雷。龙御尘却毫无睡意,他轻轻展开《敕天初解》,借着烛光研读起来。竹简上的文字古朴晦涩,但奇怪的是,当他集中精神时,那些文字仿佛会自动转化为他能理解的意思。
"敕令之术,首重心境..."龙御尘默念着,"心如止水,方能感应天地法则..."
随着阅读深入,他感到体内的血脉之力开始按照某种特定的路线流动。不知不觉中,他的指尖泛起微弱的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持续了几息才消散。
龙御尘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这就是真正的敕令之术吗?与之前本能般的运用完全不同,这是一种系统而精妙的操控方式。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龙御尘合上竹简,深吸一口气。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庶子,而是主动追寻事实的敕天血脉继承者。
胸前的两块玉佩微微发烫,仿佛在催促他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