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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连意识本身都要被冻结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一片虚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时间失去了意义,如同沉入万载冰河的最底层。
林夜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剥离了外壳的种子,赤裸裸地漂浮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身体的剧痛、爆炸的冲击、濒死的窒息…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的虚无感。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虚无深处,一点冰冷而顽固的震颤,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持续不断地搏动着。
是碎片。
它并未沉寂。它如同贪婪的寄生虫,在榨干他最后一丝生命力后,依旧盘踞在灵魂的废墟中,散发着冰冷的、永不满足的“饥饿感”。
`[载体…濒死…]`
`[能量…汲取…中断…]`
`[进化…停滞…]`
`[…饥饿…]`
冰冷的意念碎片,如同垂死的毒蛇最后的吐信,微弱却清晰地钻入林夜残存的意识。它在抱怨。抱怨这具躯壳的脆弱,抱怨能量的中断,抱怨“进化”的停滞。那纯粹的、冰冷的“饥饿”,是这片虚无黑暗中唯一真实的东西。
林夜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碎片的低语中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他只想沉沦,沉入这永恒的虚无,摆脱这无尽的痛苦和这该死的“饥饿”。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
`[母体…印记…]`
`[能量…残留…]`
`[同源…共鸣…]`
`[…吞噬…机会…]`
碎片的意念陡然变得急促!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它传递来一股微弱、却带着一种古老、粘稠、冰冷到令人作呕的能量残留感!这感觉…来自他那只被改造的右臂深处,来自之前幽蓝剑刃与母体暗红巨肢碰撞、断裂时,强行吞噬的那一股精纯暗红能量!
这股残留的能量,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碎片那冰冷的“饥饿”!
`[载体…修复…]`
`[能量…引导…]`
`[核心…共鸣…]`
`[…回归…母体…]`
新的指令!冰冷而决绝!碎片要利用这残存的母体能量,强行修复这濒死的躯壳!它要引导这能量,去主动“共鸣”母体核心!它要…回归?!
林夜残存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不!他不要回去!不要成为母体的养料!不要成为开启什么鬼“门户”的祭品!
然而,他的反抗在碎片此刻爆发的意志面前,微弱得如同蝼蚁的挣扎!
`[抗拒…湮灭…]`
冰冷的宣判如同最后的钟声!
一股狂暴的、冰冷与暗红交织的混乱能量,猛地从右臂深处爆发!如同烧红的铁水,狠狠灌入林夜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识海!剧痛!超越了肉体极限的灵魂剧痛!仿佛整个存在都在被强行撕裂、重组!
“啊——!!!”
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的惨嚎!
在这极致痛苦的熔炉中,林夜“看”到了!
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他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巨大、扭曲、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物质形态。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暗红色能量海洋!海洋中,无数冰冷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幽蓝光点沉浮闪烁,散发着与碎片同源的气息!而在“海洋”的最深处,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由纯粹暗红能量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核心,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威压和无尽“饥饿”!
母体的核心意识空间!
他(或者说碎片)此刻正身处其中!如同投入熔炉的一粒尘埃!
`[母体…核心…]`
`[钥匙…回归…]`
`[容器…献祭…]`
`[…门户…开启…]`
母体那庞大、古老、冰冷的意志如同宇宙法则般轰然降临!瞬间锁定了林夜这粒“尘埃”,更锁定了尘埃中那点属于碎片的幽蓝光芒!它要收回钥匙!它要献祭容器!它要开启那道未知的“门户”!
无数由暗红能量凝聚而成的、冰冷粘稠的触须,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巨怪,从四面八方的能量海洋中疯狂涌出,朝着林夜意识所在的位置狠狠缠绕、撕扯而来!每一根触须都带着强烈的吞噬意志,要将他的意识、连同碎片一起,彻底溶解、吸收!
`[危险…吞噬…]`
`[载体…防御…]`
`[力量…释放…]`
碎片冰冷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它要林夜释放力量!释放那湮灭之力!对抗这来自母体的吞噬!
林夜残存的意识在剧痛和恐惧中疯狂挣扎!释放?拿什么释放?他的身体早已崩溃,他的精神濒临湮灭,连意识都快要被这恐怖的母体空间撕碎!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成为母体的养料!不能任由碎片摆布!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被无数次绝望和痛苦磨砺出的、如同野兽般的求生本能,混合着对碎片和母体那冰冷“饥饿”的极致憎恨,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滚开!!!”
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撼动整个空间的咆哮!
就在这咆哮响起的瞬间,他“身体”周围——那由碎片强行修复、凝聚起来的、脆弱不堪的意识投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
不再是之前那种被碎片操控的、冰冷的毁灭之蓝!
这光芒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志!一种属于“林夜”这个个体的、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纯粹到极致的反抗意志!
光芒凝聚!化作一柄残破、却燃烧着不屈意志的幽蓝断剑!剑身之上,不再是碎片赋予的冰冷符文,而是由他自身意志强行烙印下的、扭曲而炽烈的——抗争之痕!
断剑出现的刹那,疯狂缠绕而来的暗红触须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发出无声的“滋滋”哀鸣,猛地向后缩回!母体那庞大的意志似乎也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惊愕波动?
`[意志…反抗…]`
`[…低效…]`
`[力量…核心…属于…母体…]`
碎片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不屑和急迫,它依旧在试图主导!试图将林夜这反抗意志强行扭曲、纳入它那冰冷的湮灭规则之中,去对抗母体!
“不!”林夜的意识在咆哮,残破的意志断剑光芒暴涨,死死抵抗着碎片意志的侵蚀,“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我的…力量!”
他不再去想如何控制碎片,不再去想什么湮灭规则!他只有一个念头——斩断!斩断这些该死的触须!斩断碎片的枷锁!斩断母体的吞噬!用他自己的意志!哪怕粉身碎骨!
“给我——断!!!”
残破的意志断剑,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不再理会碎片冰冷的指令,不再追求任何形式的“湮灭”效果,只是纯粹地、燃烧着自身存在般,朝着最近的一条缠绕而来的暗红触须,狠狠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
只有一种仿佛灵魂层面被强行撕裂的、无声的尖啸!
意志断剑与暗红触须接触的瞬间,林夜的意识如同被亿万根钢针同时穿刺!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溃散!但断剑上那炽烈的抗争意志,却如同不灭的火焰,死死顶住了触须的吞噬之力!剑锋所及,暗红的能量结构竟然被那纯粹而炽烈的意志强行“灼穿”、“撕裂”!
一条触须,竟被这看似残破不堪的意志之剑,硬生生斩断!断口处残留着炽烈的幽蓝光痕,如同燃烧的烙印!
有效?!
林夜的意识为之一振!虽然代价巨大,但有效!纯粹的反抗意志,竟能伤到这恐怖的母体能量?!
`[意志…燃烧…]`
`[…低效…浪费…]`
`[湮灭…规则…最优…]`
碎片冰冷的意念带着强烈的否定和催促,它无法理解这种“低效”的意志燃烧,它只相信冰冷的湮灭规则!
更多的暗红触须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疯狂地涌来!母体核心的搏动变得更加剧烈,冰冷的威压如同亿万顷海水,狠狠压向林夜这粒微小的尘埃!
林夜无视了碎片的催促。他紧握着那柄由自身意志凝聚的、正在剧烈燃烧的断剑,感受着意识在剧痛中飞速消耗、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灭。但他眼中(意识中)的光芒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低效?浪费?”林夜的意识在狂笑,在咆哮,“那就燃烧吧!烧尽一切!烧断这枷锁!烧穿这囚笼!”
他不再防御,不再闪避!残破的意志断剑爆发出最后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炽烈光芒!他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主动冲向那汹涌而来的暗红触须之潮!
斩!斩!斩!
每一次挥剑,都是意志与存在的燃烧!
每一次碰撞,都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每斩断一条触须,意识的光芒就黯淡一分!
但林夜没有丝毫退缩!碎片的冰冷指令被他抛在脑后,母体的恐怖威压被他置之度外!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斩!斩断眼前的一切阻碍!斩出自己的生路!
`[载体…崩溃…]`
`[意志…燃烧…过度…]`
`[…湮灭…失败…]`
碎片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它无法理解!它无法控制!这具它视为“容器”的躯壳,这缕它视为工具的意志,此刻正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决绝而“低效”的方式,疯狂地燃烧自我,对抗着它认为无法战胜的母体!这燃烧,正在加速“容器”的崩溃,也断绝了它利用湮灭规则“回归”母体的计划!
就在林夜的意识断剑即将斩向第五条触须、自身光芒也黯淡到几乎熄灭的刹那——
“嗡——!”
一股奇异的、并非源自碎片也非源自母体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突然注入了林夜濒临枯竭的意识!
这力量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共鸣感”?仿佛无数细小的声音在低语,充满了痛苦、恐惧、绝望,却又在绝望深处,顽强地燃烧着一丝微弱的…生的意志!
是那些被母体吞噬的“食物”?!是据点里那些在崩塌中哀嚎、在血蜈口中挣扎的幸存者?!是“铁锤”在烈焰中怒吼的意志?!是“磐石”在断肢时最后的咆哮?!是无数被“净火”抛弃、被“天工”压榨、在这末世夹缝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的意志碎片?!
这些微弱如尘埃的意志碎片,在母体核心这巨大的意识熔炉中,本应被瞬间同化、湮灭。但此刻,它们却被林夜那决绝燃烧、不屈抗争的意志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汇聚而来!
它们无法提供力量,却提供了…共鸣!一种在绝对绝望中,对“抗争”本身的共鸣!
这一点点共鸣,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林夜意识深处最后的薪柴!
“吼——!!!”
残破的意志断剑,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炽烈光芒!剑身之上,那由他自身意志烙印的抗争之痕,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炽热!
他不再去斩那无穷无尽的触须!
他猛地调转剑锋!燃烧着最后的意志、汇聚着那微弱共鸣的力量!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决绝!朝着意识感知中,那冰冷盘踞在他灵魂深处、散发着无尽“饥饿”的碎片核心——那块黑色碎片的意识投影——狠狠刺去!
目标——斩断枷锁!
“我的意志!我的身体!我的力量——轮不到你来定义!”
`[载体…反噬…]`
`[意志…锁定…]`
`[…湮灭…启动…]`
碎片冰冷的意念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怒和毁灭!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幽蓝的湮灭光芒瞬间在它核心凝聚,试图将林夜这缕疯狂的意志彻底抹除!
意志断剑与碎片核心的湮灭光芒狠狠碰撞!
没有巨响。
只有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纯粹的白光爆发开来!
林夜最后的意识,如同被投入风暴中的落叶,瞬间被这白光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