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国际酒店“云霄厅”水晶吊灯的流光将宴会镀上虚幻的金辉。空气里昂贵的香水、香槟气泡与烤乳鸽焦香混成令人眩晕的甜腻,巨大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洪流成为这场浮华默剧的沉默背景。苏璃一身珍珠灰长裙立在旋涡中心,脸上是精心雕琢的冰面具。供应商们的恭维像裹着蜜糖的针刺,每次触碰都在提醒她账户冻结的耻辱与针孔照片的冰冷。她的脊骨挺得笔直,如同冰层下冻僵的芦苇,脚下昂贵的驼毛提花地毯传来的暖意都被那无形的窥视冻结了。
“苏总!您真是我们锦城商界的明珠啊!”通源建材刘总那张堆叠的圆脸挤出夸张笑意,小眼睛精光四射,端着两杯晃金光的香槟凑近。他过于殷勤地将其中一杯推向苏璃,杯口几乎要撞到她指尖,“以后通源就是您手里一根指头!薄酒一杯表表心意,我先干为净!”他自己杯中酒液瞬空,喉结滑动,眼睛却死死黏在苏璃那杯未动的金液上,仿佛杯底藏着救命稻草。袖口下,他无名指一枚廉价戒指微微反着光。
苏璃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刘总抬爱。”她声音清冷,刚欲开口婉拒——
“哎呀!小心!”
一道藏青制服身影毫无征兆地从苏璃身侧“失衡”踉跄撞来!是端着甜点盘的侍应生(萧天南)!他动作幅度笨拙僵硬,重心不稳似地猛地撞上苏璃手肘!
哗啦——!
琥珀色的酒液如瀑泼溅!
黄金香槟大半倾泻在刘总丝绒西装昂贵的襟口,暗红酒渍瞬间晕染开地图般刺目的湿痕!剩余酒浆泼在脚下厚实的地毯上,砸出沉闷噗响,金珠四溅。
“废物!瞎了眼吗?!”刘总的伪装被滚烫酒液瞬间烫穿,暴怒如炸雷,狠狠剐向肇事的“侍应生”,枯树般的手猛推出去!
萧天南被推得猛一踉跄,手中托盘“哐当”砸落!金属与瓷器碎片在长毛地毯上狼狈弹跳。他佝偻着脊背,慌乱掏出一块灰白破旧的抹布——那早被汗碱浸透出历史暗渍、边缘磨损飞边的粗布——竟直接朝刘总胸前湿透的西装按去:“对不起!刘总!我给您擦……”
“滚!别用你的脏手碰老子!”刘总嫌恶如避秽物,一掌扇开那递来的破布!力道凶狠,枯瘦的手腕青筋暴起。精心设计的药酒撒了!目标躲开了!他眼底猩红翻涌着压不住的戾气。
就在刘总暴怒挥掌、视线全然被自己狼藉西装和这“蠢货”锁死的半秒间隙!
借着被扇开的力道与弯腰作势捡托盘的姿势,萧天南那只攥着破布的手闪电般下沉!
沾满灰尘油腻的抹布狠狠碾向地毯湿酒中心!
无声!却裹挟着龙鳞肌骨炸裂的千钧之力!
噗!
被酒浸透的厚密驼毛地毯下,传来极其细微又惊悚的“嘶啦”声!
仿佛高温熔铁探入冰水!
一缕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青白色烟气,如同毒蛇褪下的透明皮蜕,贴着被抹布重压的区域鬼魅般钻出!仅升高寸许,便被鼎沸人声碾散于无形。
气味!
一缕微乎其微、冰冷如针尖的金属锈混着发酵药腥味,被压缩至极的形态——瞬间刺穿人潮喧嚣,精准钻入萧天南鼻腔!
龙鳞在肋下骤然绷紧如寒铁!血肉深处炸开惊涛——与车库“冥河-9”神经毒素同源的麻痹腥甜!与苏璃床头“安神剂”残留如出一辙的金属尾调!是弱化过的变种!更阴毒的……专门撬开脑髓的钥匙!幻心剂!
毒在酒里!毒在眼前!
“废、物!”刘总最终只从牙缝挤出两个被彻底搞砸的字,狠狠甩手,如同甩脱带瘟的抹布,裹着满襟狼藉钻回人海深处。阴影角落,一个指甲嵌着金属壳的黑衣侍者悄然隐没。
苏璃虚扶胸口,指尖冰凉刺骨。方才那侍应生撞来时,她甚至看清了他额角那道被汗水浸湿发白的烫疤……但此刻她死死盯着地毡上那滩被擦拭的、色泽不自然的湿痕,一缕似有若无的青气钻进她眼底。寒意顺着脊椎炸开!那不是意外!她猛地抽回手,杯中残余的浅金液体摇晃如蛇毒。浮华盛宴瞬间沦为蛛网陷阱。
隔开七条街,锦城音乐厅后台准备间冷白如停尸台。林小鹿指尖虚抚过伏羲式古琴“寒玉”冰冷的冰弦,台上激烈的心跳还未平复。梳妆镜映着她苍白脸上比赛残留的细汗。门外走廊,廉价古龙水与油脂味随粗暴砸门声轰入:
“小林老师!恭喜初赛出线啊!”海选评委张博彦腆着肚皮撞开虚掩的门板,脸上每道横肉都在油汗里闪烁。不等林小鹿站起,肥厚手掌已重重拍在她单薄肩胛上!巨力带着酒气拍得她险些栽倒!
“张老师!”林小鹿惊叫,肩胛骨撕裂般疼!
“欸,别生分!”张博彦的三角眼黏在她因后仰挣扎露出的细白脖颈上,另一只汗湿的手猛地盖住她按在琴弦上的右手!粗厚指腹在她敏感的指关节上带着铁锈味的碾压!“这次评委组…分歧不小啊!”他的声音带着黏痰的质感,呼吸喷着烟臭直扑林小鹿煞白的脸,“毕竟你上个月那‘伤人案’闹得风言风语…”
“我没有!”林小鹿声音发颤,试图抽手却被钳子般的五指攥死!
“啧,”张博彦手上力道又加重,油腻的目光舔过她失血的唇,“小姑娘家,名声最是要紧!这样——”他身子压得更近,鼻尖几乎要戳到林小鹿额发,“今儿晚上‘月半弯’,组个局,都是文艺界前辈!你去倒个酒!认个错!我呢……也好为你多说两句好话……”
“不!”屈辱刺得林小鹿眼前发黑!牙齿咬得舌尖尝出血腥!
就在她拒绝脱口刹那——啪!
张博彦按住她左臂的手猛地上移!五指如鹰爪揪住“寒玉”第六弦“蕤宾”——以冰蚕丝混合金制成的清弦!戴着粗糙金属指套的拇指狠戾向下一刮!
嘣————!!!
裂帛碎玉般的锐鸣刺穿耳膜!
弦身应声被割裂大半!仅剩几缕合金细丝像将断的脊骨般强韧牵扯着!
“寒玉”琴腔爆发出濒死般痛苦的嗡鸣!
“弦断了可以接,”张博彦欣赏着林小鹿瞳孔里炸开的剧痛,嘴角咧出毒蛇的弧度,“机会断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反手将一张烫金名片塞进她前襟口袋,冰冷的卡纸边沿刮擦过锁骨:“晚上八点!想清楚!”
厚重门板砸拢的巨响震落林小鹿眼角冰凉的泪珠。
死寂琴房。
泪滴砸在“寒玉”撕裂的弦口边,洇开一片无言的深色水渍。那几缕即将断裂的合金丝在残弦上细微颤震,震出微不可闻的余哀……像濒死者最后的喘息。
旧抹布被悄无声息塞回萧天南油腻制服深处。粗粝布纹沟壑里,顽固吸附着数粒比盐晶更细、带着异色金属光泽的干涸微尘。夜影组织幽暗实验室的真空腔体中,高能离子束切开一粒微不足道的尘晶——幽蓝荧光如鬼火,从分子裂口灼目燃起!主屏血红的警告标识疯狂跳动:
【“幻心剂-V型”分子链检出】
【特异性断裂标记:蓝雀实验室‘夜翼’寡肽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