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中级法院第七刑事审判庭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挑高八米的巨大空间里，深色红木镶板的墙面上悬挂的金色天平徽章如同冰冷的神祇之眼。冬日惨白的阳光透过穹顶巨幅格栅玻璃窗，斜斜切割在正中央被告席那片空置的、冰冷的防弹玻璃隔离囚笼上。笼外是座无虚席的旁听席，死寂中压抑着风暴的低鸣。苏璃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套裙，站在公诉人助理席旁，脊背挺直如青松。她的视线穿透旁听席前排那几个苏家长老苍老而刻满阴霾的面孔，仿佛要将目光钉死在尚未被押解入庭的被告——那个亲手给她生命烙印上耻辱名字的女人身上。
“哐当！”
囚室厚重的合金门在死寂中发出刺耳摩擦。两名法警一左一右，几乎是将一个身影强拖硬拽出来。脚上沉重的电子镣铐砸在地砖上，伴随着内部电流脉冲穿过金属时细微的嗡鸣和噼啪闪烁的幽蓝电光。每走一步，都发出拖曳链条的沉重回响。
苏美玲。
她早已失去昔日光彩。曾经精心保养的脸蜡黄干瘪，眼袋青黑浮肿，头发花白凌乱，油腻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一身灰蓝色的粗糙囚服裹在她因焦虑和长期不见阳光而明显臃肿的身体上。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像淬了剧毒的蛇牙，在深陷的眼窝里死死锁住旁听席前排的苏璃！仇恨和毁灭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甚至夹杂着某种癫狂的病态亢奋。嘴角咧开一丝神经质的、近乎撕裂的弧度，无声地用口型恶毒地比划着——像一句诅咒的开头。
她被粗暴地推进防弹玻璃囚笼！法警在她腰后猛推一把！“噗通”一声！苏美玲双膝重重砸在囚笼内硬质塑胶地板上！膝盖骨撞击的闷响和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哼让旁听席一阵低沉的骚动！
“被告人苏美玲！” 中年法官声音沉稳，却带着穿透性的压力，“公诉人指控你勾结黑恶势力、涉嫌参与重大跨国人体器官走私、多次投毒谋杀等共计十七项重罪！对指控事实，你是否认罪？！”
防弹玻璃牢笼内外，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凝聚在苏美玲佝偻扭曲的身影上。
“认罪？”苏美玲猛地抬头！蜡黄的脸因为骤然升腾的怨毒和刺激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一串如同毒蛇吐信的、瘆人的“嘶嘶”低笑。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脚镣和膝盖剧痛限制，只能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仰着头，那枯骨般的手指猛地指向隔离玻璃外的苏璃！
“她！苏璃！”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亢奋而骤然拔高！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黑板！尖锐扭曲！瞬间刺穿了整个法庭凝固的死寂！“你们这群瞎了眼的废物都听好了！”她的眼球因极度用力而微微凸出，布满血丝！每吼出一个字，脖颈上青筋都如同蚯蚓般暴起扭曲！“她苏璃根本不是我苏美玲生的！！”尖利的尾音如同裂帛！
死寂。时间仿佛冻结。
轰——！！！
苏璃只感觉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撕裂！她扶住桌沿的手指关节捏得惨白！指甲瞬间刺破了掌心薄皮！鲜血涌出！心脏如同被巨大的冰手捏碎！耳边只剩下苏美玲那穿透灵魂的嘶吼！
“……她就是个瓶子！是容器！一个从胚胎就被人工填满X-9毒素的实验室器皿！！什么苏家大小姐？屁！她就是个为了激活终极抗体养出来的——实！验！婴！儿！”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钉在苏璃的灵魂上！戳破了她二十三年来所有的身份认知和自我根基！冰冷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她踉跄一步！视野被猩红的耻辱和彻骨的寒意彻底吞没！实验婴儿！瓶子！容器！这比任何污蔑和诅咒都更加彻底的抹杀！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苏璃身体剧烈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喉咙里被绝望和撕裂感堵住！连惊叫都无法发出！旁听席、陪审席乃至法官席都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如同炸雷般的惊骇议论！巨大的声浪席卷整个法庭！秩序瞬间濒临崩溃！
“肃静！！！”法官连续猛击法槌！脸色铁青！
就在所有人被这惊天指控惊得魂飞天外的瞬间！
防弹玻璃囚笼里的苏美玲！
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仿佛正在凝聚更阴毒诅咒的脸上，那张开的嘴突然僵住！
原本充斥着极度怨毒和亢奋的眼珠猛地向上翻！翻到了只剩下布满血丝的惨白眼白！
喉咙里如同被强力胶粘住！发出一种极其怪异、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灌入滚烫铁砂的“嗬…嗬嗬…咯咯咯……”的声音！整个面部不受控制地急剧抽搐！眼歪！口斜！大团的白色泡沫混合着涎水如同失控的喷泉般瞬间从口鼻狂涌出来！黏连着皮肤，拉出恶心的丝线！
剧烈抽搐！身体如同被通电的玩偶！猛地向后弓起！腰部撞击在背后的防弹玻璃上发出巨大闷响！
那情形！如同遭受了最高强度神经毒素的瞬间侵蚀！
“犯人情况异常！”法警惊恐大喊！
“快！急救！医生！”法官嘶吼着下令！
法庭内配备的急救医生提着沉重的医疗急救箱冲入囚笼区！
旁听席前排的苏璃身体剧颤！
她看到了苏美玲那最后、最强烈的抽搐时，那双向上翻白的、失去焦点和神采的眼睛！
并非直视她！
也并非混乱地望向虚空！
那双被剧痛和毒素麻痹了视线的死亡瞳孔，最后的余波！
竟然越过混乱的法庭空间！
穿过纷纷站起的人影缝隙！
带着一种刻骨的、难以置信的、仿佛洞穿了某个终极秘密般的惊愕、甚至是……一丝疯狂的嘲讽！
死死地！
瞪视向了法庭左后门入口的阴影处！
那个仿佛刚从混乱法庭外闯入、此刻正扶着门框、微垂着头的身影——穿着保洁制服、仿佛只是误入的萧天南！
苏美玲最后定格的双瞳，如同两枚血淋淋的硬币，倒映着那门边晦暗的影子！
也就在她抽搐暴发、口吐白沫的濒死瞬间！
冲入囚笼的急救医生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医疗箱中取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仅钢笔长短、通体包裹在铅合金防护壳中的小型低温注射器！针管前端是特制的加压无痛穿透针头！针头内流淌着一种极其纯净、如同钻石般闪烁着冰冷晶光的蓝白色液体——“解毒剂”！
医生将昏迷抽搐的苏美玲身体死死压住！另一只手没有任何迟疑！将那支充满死亡光辉的针头精准无比地刺向她脖子侧后方的颈静脉！
针尖瞬间刺入！
液体瞬间被高压推射入血管！
然而——
奇迹并未发生！
苏美玲的身体在药剂注入的刹那猛地弓起！
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穿了神经！
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极其短促、不属于人类的、仿佛撕裂了皮囊和骨头的尖利悲鸣！
如同垂死的野兽被踩碎心脏时最后的嚎叫！
紧接着！她整个身体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的破布娃娃！轰然砸倒在地！
瞳孔彻底放大！扩散成无生命的黑洞！
眼、耳、口、鼻！七窍之内！数股浓稠乌黑如同劣质机油般的粘稠血液！如同失去了阀门控制的污水！同时喷涌而出！浸染了蜡黄扭曲的脸和地面！
浑身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瞬间停止！归于死寂！
只剩下那支空了的、注射器前端还挂着一滴蓝白色残余药液的针筒，轻轻滚落在黏稠乌黑的血泊边缘！
结束了！一个刻毒的、满腹黑暗的生命，被更刻毒的终结者终结于虚假的解药之下。
“呃……啊……”一声如同被困在钢铁深渊最深处的野兽低吼！在法庭角落压抑到极致的爆发！
萧天南！
苏美玲那濒死一瞥中蕴含的、如同烧红烙铁般刻入灵魂的嘲讽和秘密！
苏美玲七窍喷涌黑血的惨烈与那管蓝白药液的刺眼！
两幅画面如同最高烈性的炸药！
瞬间引爆了他脑海深处那片被遗忘的、封印着尸山血海和终极禁忌的炼狱之墙！
嗡——————！
视网膜如同被强电流击穿！无数极其短暂、极其凌乱、却又撕心裂肺的爆炸性画面碎片！
冰冷的培养槽玻璃壁！
婴儿！一个极其瘦弱、身上插满各种细长管线的、包裹在某种冰冷无菌金属布中的婴儿！
隔着模糊的雾气，镜头急速拉近！
婴儿紧闭的眼皮下方！
一块小小的、被衣物覆盖住的胸膛上！
一道极其细微、边缘仿佛火焰灼烧留下的红痕！形状如同……一片微缩的龙鳞鳞片？！
镜头碎片急速切换：婴儿无助的哭泣、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无数戴着呼吸面罩、身穿白色防护服看不清面容却胸口印着断翅蓝鸟徽标的模糊身影……
最后定格！
一双眼睛！
隔着厚厚防护面罩的玻璃！一双属于苏美玲的、极其年轻、冰冷、如同打量试验器皿般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睛！
轰——！！！
如同海啸席卷大脑！灵魂被硬生生撕裂！
萧天南仰起头！那低垂的额发下！一直浑浊死寂的眼底瞬间被炽烈熔金般的光芒点燃！暴虐！疯狂！杀戮一切！碾碎一切！守护……毁灭……
唰！
他肋下！手臂！肩胛！但凡裸露在廉价保洁服裂口外的皮肤之下！
数道如同活物般的、流动着熔岩光芒的暗金色鳞纹！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感！破开皮肤！如火山爆发般瞬间蔓延覆盖！如同燃烧的龙鳞刺青！坚硬！滚烫！散发着焚烧灵魂的高热！
“吼！！！！！！”
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如同洪荒凶兽挣脱枷锁的狂啸！音波裹挟着实质性的冲击力轰然炸开！整个法庭巨大的空间仿佛都为之一颤！玻璃穹顶嗡嗡共鸣！
他动了！不再是人类的速度！
目标！不是任何人！
而是——正中央那片隔绝了苏美玲尸体的防弹玻璃囚笼！
覆盖着狰狞燃烧龙鳞的右手！如同从地狱熔岩中探出的龙爪！携带着焚天灭世的狂暴力量！没有任何花哨！轰然砸向那号称能抵挡大口径狙击子弹的超强玻璃幕墙！
“不——！！！”庭警惊骇欲绝的嘶吼！
轰隆——！！！！！！！！！！
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如同天罚之锤降临！
那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墙！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眼睛注视下！
如同被流星撞击的冰层！
没有裂痕蔓延！
没有缓冲渐进！
只在接触那只燃烧龙爪的万分之一秒！
核心受力点区域！瞬间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乳白色能量冲击波！
随即！
整个足有十公分厚度、能够承受装甲车冲撞的坚固玻璃墙体！
如同内部装填了高爆炸药般！
由内而外！
瞬间爆裂！粉碎！
炸成亿万片高速旋转激射的透明晶尘和细小锐利的棱形碎片！
如同暴雪！
如同冰风暴！
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法庭核心区域！
水晶玻璃在惨白的日光里折射着亿万道刺眼血色的寒光！
法庭陷入末日般的混乱和尖叫！晶尘如同浓雾弥漫！
就在那暴风雪般飞溅的死亡玻璃晶雨中心！
一支沾染着污秽血泊、被巨大能量冲撞挤压得扭曲变形、前端针头碎裂的银色注射器空瓶！
打着滚旋！
撞落在萧天南脚边喷溅的玻璃渣中！
瓶身主体早已布满裂缝！粘稠的污血混合着蓝白色残余药液浸透了标签！
然而！
就在那扭曲变形的空瓶底部！
一小块尚未破裂的玻璃内底平面上！
一行极其微小、似乎是用特殊抗腐蚀溶液临时手写上去的黑色化学笔记字迹！
在惨淡光线下刺目闪现：
【终产物 — 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