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将最后一个字节敲进代码编辑框。
指尖轻点保存键。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恰巧跳至19:58。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重重瘫倒在吱呀作响的人体工学椅上。
这把椅子是房东淘汰下来的，坐垫早已塌陷变形，硌得他尾椎骨生疼。
出租屋不过十平米出头。
一张床、一张二手电脑桌和一个简易衣柜，便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墙上挂着一枚金灿灿的“全国击剑大赛第一名”的奖牌。
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催缴房租的短信静静躺在手机屏幕上，银行卡余额那刺眼的数字，让他恨不得闭上双眼。
“呼……”
陈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试图将一天的疲惫都一并呼出。
社畜的日常，恰似这逼仄的房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毕业三年，他没日没夜地码代码。
挣来的钱除去房租、水电，再寄给老家生病的父亲，所剩无几。
连这座城市的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未来？
就像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重而又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清脆响起。
门被推开，一股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瞬间涌入，冲淡了屋内的浑浊，也驱散了陈默心头的阴霾。
“默默，我回来啦！”
一个轻快的身影挤了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
是苏小微，他的女友，也是陈默在这冰冷都市里唯一的暖阳。
苏小微小微鼻尖冻得微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好似盛着星星。
“饿坏了吧？今天发了奖金，买了你最爱吃的肋排！”
小微晃了晃袋子，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仿佛那点微薄的奖金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她麻利地脱下外套，露出里面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毛衣，径直走向角落那个兼做厨房的小操作台。
陈默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仿佛被温水泡过，酸涩又温暖。
他起身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小微纤细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辛苦了，小微。”
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小微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笑容温软：“辛苦啥呀，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攒钱，买个小窝，不用多大，能放下咱俩的床和书桌就行。”
她一边熟练地清洗排骨，一边碎碎念着：“今天我妈又打电话了……”
陈默身体微微一僵，他知道那个永恒的话题又要来了。
“……还是老一套，说隔壁村王婶家闺女嫁了个拆二代，彩礼收了三十八万八，还有三金一钻，风光得很。
她问我到底图你啥？图你加班加到秃头？图你这租来的鸽子笼？”
“啪”地一声，洗好的排骨被放进锅里焯水，水汽蒸腾而起。
“我跟我妈说，我图陈默这个人！图他踏实肯干，图他对我的心真！图我们俩在一起，再累也开心！”
小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敢，像是在对抗电话那头无形的压力，也像是在为自己和陈默的未来呐喊。
“什么三十八万八？那不是卖女儿吗？我跟陈默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我自己也能挣钱！省着点，攒几年，房子首付总能凑出来！”
她转过身，清澈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陈默有些黯淡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默默，你别听那些。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就认你这个人。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陈默的眼眶。
陈默用力抱紧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
在这个物欲横流、笑贫不笑娼的世界里，小微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陪伴，是陈默贫瘠生活里最奢侈的珍宝。
这份情意，这份“傻气”，比任何天价彩礼都珍贵百倍千倍。
小小的出租屋里，很快弥漫开红烧排骨的浓郁香气。
小微哼着不成调的歌，在狭窄的空间里轻盈地穿梭，宛如一只灵动的蝴蝶。
两人挤在小小的折叠桌旁，分享着简单的晚餐。
昏黄的灯光下，排骨软烂入味，青菜清脆爽口。
他们互相给对方夹菜，谈论着工作中的琐事，畅想着未来那个“小窝”的模样。
窗外的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和彼此低低的笑语。
这一刻，简陋的出租屋成了最温暖的堡垒。
充满了令人心安的烟火气和触手可及的幸福。
饭后，小微收拾碗筷，陈默走到狭小的阳台上透气。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的轮廓。
他抬头望向天空，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光，只有一轮月亮在云隙间若隐若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月亮……
似乎比平时更亮一些，边缘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陈默摇摇头，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开。
大概是最近加班太多，眼睛花了。
他靠着冰冷的栏杆，感受着夜风的凉意，脑海里还回荡着小微坚定的话语和她做饭时专注的侧脸。
为了她，为了两人共同的美好未来，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
陈默握紧了拳头，心里默默发誓。
突然——
“嗡……”
一种低沉到极致、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震动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骨髓、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震颤！
陈默猛地站直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看向四周。
整栋楼、整个街区，甚至整个城市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车辆的喇叭声、人声喧哗、电子设备的噪音……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令人头皮发麻、五脏六腑都在共振的“嗡……”声在天地间回荡！
“咚！”
第一声！
仿佛巨大的青铜神钟被无形的巨槌敲响。
声音沉闷、悠远、穿透一切！
陈默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咚！咚！咚！……”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一声接一声，整整十二声！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宏大！
每一次巨响都像是砸在陈默的胸口，让他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整个世界都在这种恐怖的声音中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
天空……
裂开了！
就在那轮月亮的位置，浓重的乌云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蛮力粗暴地撕开！
一轮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猩红如血的月亮，毫无遮掩地悬挂在天穹中央！
它散发着妖异、冰冷、不祥的红光。
将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粘稠的血色！
红月之下，被撕裂的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黑色琉璃。
裂缝中，流淌出粘稠如沥青般的黑雾，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紧接着，无数庞大、扭曲、难以名状的阴影。
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后倾倒出的污秽洪流，从那裂缝中、从那翻滚的黑雾里，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有的形似巨蟒，却长着布满獠牙的昆虫口器，鳞片上流淌着幽绿的粘液；
有的如同腐烂的巨人，浑身挂满蠕动的肉瘤，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震颤；
还有的完全违背了生物学的结构，像是无数肢体和器官随意拼凑的噩梦，发出刺穿灵魂的尖啸……
这些只存在于最疯狂神话传说中的怪物，此刻正降临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