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号外!号外!天大的好消息!剑宗开山门收徒啦!”

“年满六岁,未满十六周岁的娃娃们注意喽!只要你有灵根,有向道之心,皆可于下月初三,至剑宗山门前的‘问道广场’报名参选!一步登天,仙缘就在眼前!号外!号外!……”

报童兴奋的喊叫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风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他猛地抬头,清澈的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投向远方。

群山巍峨,如巨龙盘踞,拱卫着中心那座最为雄伟、仿佛支撑着天穹的巨峰。峰顶之上,一柄巨大无比、闪烁着亘古寒芒的石剑直刺苍穹!剑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灵气流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就在刚才,他还亲眼看到几道流光从山腰处飞掠而下,那是御剑飞行的修士!他们姿态潇洒,翩若惊鸿,收起飞剑后,谈笑风生地走进了城中最为气派的“醉仙楼”。

剑宗……修仙……林风的心脏砰砰直跳,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再也无法抑制。这个世界……果然不同!若真能踏上仙途,掌握那翻江倒海、追星逐月的力量……那我前世未竟之志……守护!是否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我的《大道正经》!那是前世师门秘传的修身养性根本法门,虽在那个时代难有大成,但根基极为扎实玄奥!此界灵气如此充沛,是否能行?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野火燎原。他立刻迈开小腿,噔噔噔地跑回自己那间小小的、堆放着父亲废弃剑胚的卧房。

关上房门,小小的身躯努力摆出记忆中最为标准的五心向天(头顶心、两手心、两脚心)盘坐姿势。他背脊挺直如青松,又带着一股幼龙欲腾空的韧劲,看似放松,实则每一块小小的肌肉都在微妙地协调着力道。

他闭上眼睛,努力摒弃杂念,按照《大道正经》的口诀开始调息。

舌尖自然地轻轻抵住上颚;伴随着呼吸,舌抵上腭,引华池玉液(口水)咽入黄庭(肚脐下三寸),如露坠寒潭,九转有声。

“大道无名,孕化阴阳;正经有脉,通贯虚冥。炼形为炉,铸神为鼎,采天地未判之炁,返混沌并未开之真。”稚嫩的孩童在寂静的房中参悟着玄奥的经文。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风的小脸因为全神贯注而微微泛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然而,期待中的气感——那如同暖流般在经脉中流淌的灵力,却迟迟未曾出现。

体内依旧一片沉寂,仿佛一片干涸龟裂的河床,呼唤不来涓涓细流。那口咽下的玉液,除了带来一丝清凉,再无其他神异。

怎么会?林风困惑地睁开眼,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失落和不解。

难道是这具身体尚未长成,经脉未通?还是说……两个世界的天地法则、修炼体系从根本上就截然不同?如同传说中的……需要特定的灵根属性,契合天地间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炁?

就在他陷入沉思,小眉头紧紧皱起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父亲林震洪亮而带着疲惫却充满温暖的声音传来:

“风儿?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啦!”

林风立刻收敛心神,跳下床,像所有期待父亲归家的孩子一样,欢快地跑了出去。

只见林震那饱经风霜、被炉火熏烤得黝黑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粗糙的大手中,正举着一串鲜艳欲滴、裹着晶莹糖壳的山楂糖葫芦!那红彤彤的果子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甜蜜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小院里的沉闷。

“哇!是糖葫芦!谢谢爹!” 林风惊喜地叫出声,努力扮演着一个三岁孩童该有的雀跃。他接过那串沉甸甸的甜蜜,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那层脆甜的糖壳,一股纯粹的甜意在舌尖化开。

“乖,坐这儿慢慢吃,爹爹这就去给你烧饭。” 林震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眼中满是欣慰,转身走向厨房。炉火很快燃起,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响和食材下锅的“滋啦”声,那是人间最温暖的烟火气。

林风乖巧地坐在院中的小木凳上,小口小口地咬着酸甜的山楂。甜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却无法完全驱散他心头的疑云。他一边咀嚼,一边望着手中红艳的果子,思绪再次飘远。

《大道正经》……为何毫无反应?难道前世道法,真与此界仙途……格格不入?

他小小的眉头再次蹙起,清澈的眼眸深处,那份不属于孩童的执着与探究,如同星火,在名为“林风”的稚嫩躯壳下,悄然复燃。

剑宗收徒的号角已经吹响,那高耸入云的巨剑峰,如同一道直通天际的阶梯,正无声地召唤着这个拥有古老灵魂的幼童。属于“林风”的仙侠之路,伴随着前世未灭的烽烟与今生甜蜜的糖葫芦,即将在波澜壮阔中徐徐展开。

自那次《大道正经》尝试无功而返后,小小的林风并未气馁。前世的记忆,尤其是战场上因体魄不济而倒下的无力感,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的灵魂。既然灵气之路暂时不通,那便从最基础的开始!

强健的体魄,是承载一切力量的根本,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于是,圣剑城这座被炉火与剑气浸润的城池,在每日天光尚未完全撕破夜幕的熹微时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开始了他雷打不动的功课。

小院角落,林风扎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马步。小小的双腿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姿势,清澈的目光平视前方,仿佛那里矗立着无形的敌人。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粗布衣衫,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被踩得坚实的地面上。他回忆着前世学过的粗浅拳脚功夫,一招一式,虽因幼童身躯而显得力道绵软、动作稚拙,却透着一股令人侧目的认真与坚持。

每一拳挥出,都带着对力量的渴望;每一脚踢踏,都像是在叩问着那扇紧闭的仙门。

“呼…哈…呼…哈…” 规律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练习着前世道门用来打熬筋骨、调和气息,动作缓慢而舒展,试图以此唤醒沉睡的身体潜能,疏通那可能淤塞的细微脉络。

他坚信,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即使没有灵气淬炼,这每一滴汗水,每一次肌肉的酸痛,都在为未来的道路铺垫基石。

“吱呀——”

后院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林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晨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常年与炉火和铁砧为伴,让他的皮肤黝黑粗糙,眼神却像淬炼过的精铁般坚毅沉稳。他看着院中那个挥汗如雨、眼神专注得不像个孩子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欣慰如同温热的泉水,汩汩流淌。这孩子自懂事起就异于常人的自律和坚韧,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既骄傲又心疼。他不懂什么修仙大道,但他懂铁——千锤百炼,方成利器。儿子这份心性,让他看到了某种不凡的可能。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目光柔和地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直到林风完成了一整套动作,气息微喘地停下来,林震才走上前,用那双布满老茧、能轻易抡起沉重铁锤的大手,却无比轻柔地拂去儿子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风儿,” 林震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铁匠特有的金属质感,“累了就歇歇,莫要太过勉强。”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却带着一丝困惑的明亮眼睛,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有力:“爹知道你在努力。爹不懂那些飞来飞去的神仙本事,但爹知道,打铁要趁热,做事要恒心。你这份劲儿,像爹!爹相信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认定是对的,就放手去做!”

“爹……” 林风仰着小脸,感受着父亲粗糙手掌传递来的温暖与力量,那是一种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慰人心的支持。他用力地点点头,“嗯!风儿不怕累!”

林震欣慰地笑了笑,用力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好小子!爹去前头开炉了,你自己玩会儿,饿了屋里有馍。” 说完,他转身走向前院的铁匠铺,很快,叮叮当当、富有节奏感的打铁声便铿锵有力地响彻起来,如同为林风的晨练敲响了继续的鼓点。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小院里的树苗抽了新枝,又落了黄叶。

林风的身量如同雨后的春笋,悄然拔高了几分,虽然依旧稚嫩,但长期的锻炼让他的筋骨远比同龄孩童结实有力,动作也更为协调敏捷。那双清澈的眼眸,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与思索。

这三载光阴里,他从未放弃过对《大道正经》的尝试。每当夜深人静,或是父亲忙于打铁无暇顾及时,他便会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一遍又一遍地运转那玄奥的口诀,调动全部心神去感应这方天地间那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灵气。

“舌抵上腭,引华池玉液,咽入黄庭,如露坠寒潭,九转有声……” 他心中默念,意念高度集中,仿佛要将自己的神魂化作一张细密的网,去捕捉空气中游离的灵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呼吸,一股清凉的气息似乎顺着口鼻涌入体内,带来一丝微弱的舒爽感。

然而,这感觉如同指间流沙,转瞬即逝,根本无法在经脉中停留、汇聚,更遑论引动那“炼形为炉,铸神为鼎”的玄妙境界。那咽下的津液,依旧只是普通的津液,落入丹田,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

无数次的尝试,带来的只是无数次的沉寂。体内依旧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丝毫灵气的流淌,更别提凝聚气感。那份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刷着他幼小却坚韧的心房。

林风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剑气冲霄的剑宗主峰,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甘。前世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他,《大道正经》绝非虚妄,那是师门传承千年、无数前辈验证过的!可在这灵气如此充沛的世界,为何反而寸功难进?

是这具身体尚未长成,天生经脉闭塞?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筋骨间蕴含的力量,似乎又不像。

是此界天地法则迥异,排斥他界功法?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沉。

还是说……最关键的在于那传说中的“灵根”?如同五行之钥,若无匹配的属性灵根,纵有通天法门,也打不开吸纳天地灵炁的门户?这个猜测,如同一道阴霾,笼罩在他心头。他从未感受过自己身体对金木水火土某一种元素有特别的亲和力。

林震也渐渐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那望向剑宗山峰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孩童的好奇,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渴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

有时,他会看到儿子在无人处盘坐良久,小脸憋得通红,最终却颓然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黯淡。铁匠不懂修仙的玄奥,但他能读懂儿子的失落。

一日晚饭时,林震放下碗筷,粗糙的大手覆盖在林风的小手上,目光沉稳而充满力量:“风儿,有心事?”

林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爹,剑宗收徒……是不是要看人有没有“灵根”?”

林震一愣,随即恍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疼惜。他用力握紧儿子的手,声音洪亮而肯定:“傻孩子!爹虽然是个打铁的粗人,但也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讲过。

那灵根啊,是天生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不得!但爹告诉你,有没有那劳什子灵根,你都是我林震的好儿子!当不了神仙,咱就当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学好打铁的本事,一样能在这圣剑城立足!

你看爹,没灵根,不也把你拉扯这么大了?日子一样过!”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带着如山岳般的厚重与安心,试图为儿子撑开一片无惧风雨的天空。

林风听着父亲的话,心中涌动着暖流,但那份对力量的渴望,对前世未竟之志的执念,却并未因此熄灭。他用力点了点头:“嗯!爹,我明白。” 可那双望向星空的眼睛,却更加明亮深邃。灵根……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