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辰的背影刚消失在宫门,林薇就摘下了屏风后的铜镜。
“春桃。”
她指尖轻叩镜面,“教坊司的云韶娘子,是不是该排新曲了?”
春桃会意,立刻捧来一叠花笺:“这是她们新填的《浣溪沙》,里头正好有‘盐车’‘雪浪’的典故……”
林薇扫了一眼,轻笑:“太雅。”
她执笔蘸墨,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 “盐船夜过闸,官旗换商幡。”
墨迹未干,她又添了句: “不知几时,漕吏变盐枭。”
春桃眼睛一亮:“奴婢这就送去教坊司——就说娘娘嫌原词太板正,要她们改得‘市井些’。” (三日后,平康坊最火的歌伎就会把这词唱得满城皆知)
高力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老奴已安排妥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乐师,抱着琵琶和羯鼓
——正是常在酒肆卖艺的“瞎眼张”和“跛脚李”。
林薇从案头取出一卷画轴:“把这个故事,讲给西市说书的刘铁嘴。”
画轴展开,是幅《雪夜运盐图》,落款是李林甫最宠爱的画师回署名!
“娘娘,这画……”
“假的。”
贵妃指尖划过盐车上模糊的徽记,“但李相手下的押运官,上个月确实去过河东。”
高力士心领神会
——河东,正是私盐最猖獗之地! (当夜,西市最热闹的茶楼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列位看官,可知为何近来盐价飞涨?”)
虢国夫人匆匆进宫时,林薇正在调香。 “妹妹听说了吗?”
她压着嗓子,“现在满城都在传,说李相……”
“姐姐慎言。”
林薇将捣碎的龙脑香倒入金猊炉,“市井流言,也值得当真?”
炉中青烟袅袅,幻化出诡谲的形状。
虢国夫人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过……”
贵妃话锋一转,“我倒是好奇,杨大人家那几艘新买的货船,装的什么?”
虢国夫人手一抖,玛瑙镯子磕在案几上
——杨国忠的船,三日前确实秘密停泊过淮南码头! (次日,长安酒肆最新谈资变成:
“听说杨家船队夜里卸货,麻袋破处漏出的全是青盐!”)
裴俊抱着账本求见,撞见一群乐伎退出殿门。
他注意其中抱着月琴的姑娘,裙角沾着西市的黍米渣。
“主簿来得正好。”
林薇掀开帘子,“听说你昨日在酒肆,与人争论盐税?”
裴俊耳根一红:“臣…臣只是说《九章算术》里的均输法……”
“怎么算的?”
“若按现行抽税法,官盐每石成本多出……”
他突然住口,因为贵妃推来的茶盏下,压着张酒肆的流水单。
单子上用朱砂圈出了“青盐”二字,旁边标注: “价同官盐三倍,却无税印。”
流言发酵得比预期更快。
第五日清晨,李隆基在朝会上皱眉:“近日市井多有怪谈,众卿可知……”
“臣有本奏!”魏辰出列,捧着那枚锈箭镞,“请陛下先观此物!”
李林甫脸色骤变
——箭镞上的“王珙监造”,是他的亲笔, 杨国忠冷笑:
“巧了,臣也收到密报,说河东盐枭用的是官船!”
——满朝哗然中,无人留意到龙椅后的珠帘轻晃。(帘后,林薇用金簪在掌心画着“三”字。
这是第三个被流言逼出破绽的权臣)
当夜,高力士带来个意外消息: “李相国连夜召见了江淮转运使。”
林薇正在煮茶,闻言将茶盅重重一敲:“备轿,本宫要见魏辰。”
“现在?”
“流言只能乱敌。”
她凝视着茶汤浮沫,“该下猛药了。”
此时,裴俊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娘娘!臣算出来了——新盐引法若行,第一个亏空的必是太府寺常平仓!”
林薇与高力士对视一眼,笑了。 (茶汤映出她眼底寒光:这场信息战,终于钓出了大鱼)
(尾声) 三更时分,魏辰在书房收到个食盒。 上层是醒酒的青梅,下层……
——是盐铁使私印的拓本!边缘还沾着淮南特产的盐晶。
窗外飘来教坊新曲,歌词隐约可辨: “谁道官盐白如雪?且看沧浪……浊似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