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月如梭,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在平城一家弥漫着消毒水气味与午后暖阳的养老院房间里,小马正屏息凝神。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更衬得室内一片宁静。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王欢爷爷翕动的嘴唇,仿佛要穿透时光的迷雾,窥见那个早已尘封的年代——2024年,属于他祖爷爷马世菌的青春岁月。

“那会儿啊,”王欢爷爷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活力,仿佛被记忆点燃,“你祖爷爷在平城一中,高三。身边围着一群死党,个个都是能掏心窝子的交情。这份情谊,传到你爹、再到你,都算得上是世交了。”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眼睛,“你总爱打听你祖爷爷当年的事?嘿,那可有得说。尤其是那个‘毒液’杜夜开,真真是个传奇人物。”

“毒液?”小马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嗯,杜夜开,绰号‘毒液’。”王欢爷爷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丝怀念又促狭的笑意,“那可是当年全校闻名、响当当的‘禁欲一哥’!”

“禁欲一哥?”小马想象着一个清心寡欲、不苟言笑的形象。

“噗嗤……”旁边的小夫爷爷没忍住笑出声,咳嗽了几声,摆摆手,“什么‘禁欲一哥’,他那记录啊,就没撑过两天!所以背地里,大家伙儿都叫他‘萎神’,谐音梗玩得飞起。”他模仿着当年的语气,“每次见面,打招呼不是‘吃了吗’、‘干嘛去’,而是心照不宣地问:‘第几天了?’”

王欢爷爷也乐了,接着描绘那经典场景:“被问到的时候,夜开那小子就嘿嘿一笑,要么羞涩地伸出一根食指,要么干脆把手蜷成一个空圈,意思就是——‘零蛋’!唯一一次,他比划了个‘五’,我们差点惊掉下巴,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结果追问之下,他才臊眉耷眼地坦白:‘五个……小时。’”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连窗外的阳光都似乎跳跃了一下。小马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试图严肃自律却屡屡破功的少年,带着点憨气和倔强,成了朋友们善意的笑料源泉。

“这‘禁欲’嘛,”王欢爷爷收敛了笑意,眼神投向窗外,仿佛穿越回了那个绿树成荫的校园,“与其说是他给自己定的规矩,不如说是他追求‘积阳德’的一种……呃,独特方式?他总说,积累阳德能换来好运和功名,尤其是能帮他找到命定的爱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为了这个‘爱人’,他可是煞费苦心。走在校园里,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女同学。特别是当他戴上那标志性的黑口罩和黑帽子,嘿,真跟七星娱乐里盘旋的雄鹰似的,专注地寻找着他的‘目标’。你还别说,真让他‘锁定’了几个。”

“然后呢?”小马迫不及待地问。

“然后?”小夫爷爷接口,带着点戏谑,“那就是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呗!光想还不够,他那宝贝日记本,就是他的‘情感宣泄口’,写得满满当当。不过,他最特别、也最让人啼笑皆非的癖好,是收集‘目标’的答题卡!”

“答题卡?”小马愕然。

“对!答题卡!”王欢爷爷用力点头,仿佛在确认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其中有个姑娘,成绩贼好,年级前五十的学霸。每次考试后发答题卡,或者轮到他帮忙分发时,那可就热闹了。他能从几百张卡片里,精准地扒拉出那姑娘的,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判卷老师’!”

王欢爷爷模仿着杜夜开当时的姿态,微微蹙眉,手指点点虚空:“‘啧,错这么多,真是个FW!’或者,‘哎呀,单词都能拼错,这水平还没我强呢!’” 那惟妙惟肖的语气,引得小夫爷爷又是一阵咳嗽般的低笑。小马也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一个少年对着心上人的试卷,又爱又“恨”,煞有介事地品头论足。

“评判完了,”王欢爷爷的眼神变得有点悠远,“他就进入一种……嗯,奇妙的YY状态。抱着那张答题卡,眼睛发亮,仿佛那不是试卷,而是通往爱情和荣耀的密钥。接着,他就开始在日记本上奋笔疾书,立下豪言壮语:‘我也要进年级前50!追上她!’” 老人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那决心,听起来是真的。可惜啊,往往话音未落,或者没过两天,当他信誓旦旦地说‘这周一定能忍住’时,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新一轮自我安慰的开场白罢了。那份积阳德换功名、寻爱人的执念,支撑着他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像个跌跌撞撞却永不放弃的堂吉诃德。”

王欢爷爷的故事告一段落,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和老人轻微的呼吸声。小马望着眼前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脑海里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从未谋面的形象——那个在百年前的阳光下,戴着黑口罩、眼神执着又带着点傻气,一边偷偷收集女生答题卡批改,一边在日记本上写下豪情壮志的“毒液”爷爷杜夜开。他所谓的“积阳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笨拙、荒诞,却又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完全嘲笑的真诚与悲壮。这个开篇,如同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通往一段交织着热血、荒诞与深情的往昔岁月的大门,也埋下了众人未来将不惜一切代价追寻这位传奇人物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