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吼嗷——!!!”

地穴岩蜥的痛吼如同炸雷在耳畔爆开!狂暴的音浪裹挟着腥臭的硫磺气息,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林焰的胸腔!

噗!

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狂涌,一大口鲜血混合着滚烫的兽血喷溅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音波和随之而来的恐怖风压狠狠掀飞!

轰!

后背重重撞在一棵三人合抱的扭曲怪树上!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震颤!林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骨头像是散了架,剧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知觉。他顺着粗糙冰冷的树皮滑落,瘫倒在湿滑腐烂的落叶层上,浑身骨头欲裂,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呜——!”意识模糊中,识海深处那头伴生凶兽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嘶鸣!刚才那孤注一掷的爆发,为了斩出那决定命运的一刀,他强行压榨了远超身体负荷的凶兽之力!此刻反噬如同山洪暴发!生命本源被疯狂抽离的剧痛和虚弱感,比身体的创伤更加致命!额角那大片刺目的灰白,如同失控的瘟疫,疯狂地向上蔓延!发根处甚至已经隐隐透出一丝枯槁的死白!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视野被血水和汗水模糊,勉强聚焦。只见那头庞然巨兽——地穴岩蜥,正陷入彻底的狂暴!尾根处那道被暗沉厚背刀撕裂的巨大伤口,如同丑陋的裂口,暗红近黑的滚烫兽血如同失控的熔岩喷泉,疯狂地向外喷溅!粘稠的血液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剧痛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那双冰冷的暗黄竖瞳,此刻被无尽的暴戾和痛苦染成了疯狂的血红!它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撞击!覆盖着厚重岩甲的巨尾如同失控的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在浓雾弥漫的林间疯狂抽打、横扫!

轰隆!轰隆!轰隆!

碗口粗的怪树如同脆弱的秸秆,被成片成片地拦腰抽断!巨大的岩石在尾锤的轰击下四分五裂!碎石和断木如同暴雨般激射!地面在它狂暴的践踏下剧烈震颤,如同发生了小型地震!

“跑!快跑啊!”

“救命!”

“别过来!滚开!”

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哭嚎瞬间被岩蜥的咆哮和毁灭的轰鸣淹没!那些原本还在惊魂未定、甚至打着趁火打劫主意的幸存者,此刻如同被卷入飓风的蝼蚁!

噗嗤!一个跑得稍慢的佣兵,被横扫的巨尾边缘擦中!半截身体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成一团血雾!碎骨烂肉混合着内脏碎片漫天飞溅!

另一个试图躲在岩石后的汉子,连同他藏身的巨石,被狂暴的岩蜥一头撞得粉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三角眼军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浓雾深处亡命奔逃,连头都不敢回。

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更是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钻进一片灌木丛,瞬间没了踪影。

混乱的战场中心,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陷入彻底疯狂、如同移动天灾般毁灭着周围一切的地穴岩蜥。

另一个,是瘫倒在树下、浑身浴血、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的林焰。

还有……那个之前被岩蜥逼入绝境、几乎被石刺洞穿的黑熊巨汉!

黑熊巨汉同样被岩蜥那恐怖的音波和甩尾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口鼻溢血,狼狈不堪地摔倒在距离林焰不远处的泥泞里。他的裂地暴熊虚影早已溃散,那把引以为傲的门板巨斧脱手飞出,斜插在远处的地面上。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头疯狂破坏的岩蜥,又猛地转向树下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林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心悸,有难以置信的惊愕,更有一种被蝼蚁所救、被狠狠羞辱的狂暴怒火!

刚才那一刀!那灰白头发的小子!是他!是他重创了这畜生的要害!才让自己捡回一条命!

但这份“救命之恩”,对心高气傲、视林焰为蝼蚁的黑熊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尤其看到林焰那把破旧不堪、此刻却深深嵌入岩蜥尾根、还在随着巨兽挣扎而微微颤动的厚背刀,更是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连伴生兽都召唤不出的废物,一个痨病鬼,能伤到这头连他都无可奈何的玄阶古兽?凭什么?!

妒火和杀意瞬间压过了恐惧和那一丝微弱的感激!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黑熊心中滋生:趁他病,要他命!杀了这小子!那古兽重伤垂死,自己再补上最后一击!功劳和兽核,就全是自己的了!

他眼中凶光暴涨,挣扎着想要爬起,扑向树下毫无反抗之力的林焰!

然而,就在他刚要动作的瞬间——

“吼——!!!”

那头陷入疯狂的岩蜥,似乎终于锁定了造成它剧痛的罪魁祸首!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竖瞳,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死死钉在了瘫倒在树下的林焰身上!它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林焰的方向,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张开,喉咙深处,灼热刺目的暗红色光芒疯狂汇聚!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练的熔岩吐息,即将喷薄而出!目标直指林焰!

死亡的阴影,带着熔岩的灼热硫磺气息,如同实质般将林焰彻��笼罩!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灼痛感!

逃?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如同被钉死在地面。

挡?元力枯竭,伴生兽在反噬中痛苦嘶鸣,连动一下都困难。

青铜古灯?胸口衣襟内,那盏冰冷的古灯毫无反应,那道细微的裂纹沉寂如死。

真正的绝境!

林焰布满血丝的眼中,映照着岩蜥口中那团越来越刺目、越来越庞大的暗红光芒。那光芒,是毁灭,是终结。额角疯狂蔓延的灰白,仿佛在提前为他披上死亡的裹尸布。

不甘!如同毒藤般缠绕心脏!

不能死!小薇…还在等我回去!

这绝望的呐喊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猛地炸开!

几乎是本能!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逼到悬崖尽头、不惜点燃一切的本能!他猛地咬碎了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残存的意志如同疯魔,不再压制识海深处那头同样感受到致命威胁、变得狂暴不安的伴生凶兽!

“吼——!”识海中,凶兽的咆哮与林焰无声的嘶吼重叠!

**燃烧!给我燃烧!**

他不再吝啬生命!不再顾忌那疯狂蔓延的灰白!他将仅存的、最后的所有生命本源,如同泼洒灯油一般,疯狂地注入识海深处那头狂暴的凶兽虚影之中!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狂暴、带着浓浓死气的暗金色能量洪流,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在他干涸的经脉中炸开!这力量,不再是借用,而是献祭!是彻底的燃烧!

“噗!”代价瞬间显现!林焰猛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颜色暗沉得近乎发黑!额角那大片灰白,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额头,甚至开始向头顶扩散!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槁松弛!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数十年的光阴!

但他体内,那强行点燃生命换来的狂暴力量,却让他残破的身体暂时挣脱了束缚!

就在这千钧一发、岩蜥口中那毁灭性的熔岩吐息即将喷出的瞬间!

林焰动了!

不是躲避,不是格挡!而是……扑!

他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惨烈决绝,用尽燃烧生命换来的最后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岩蜥尾根——那道还在疯狂喷血的巨大伤口,猛扑过去!

目标,是那把深深嵌入伤口、刀柄兀自震颤的——厚背刀!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带着暗金色残影的轨迹!

黑熊巨汉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看到了林焰扑出的动作,看到了那瞬间蔓延至额顶的刺目灰白,更感受到了林焰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混合着狂暴力量与浓烈死气的诡异气息!那气息,让他灵魂都在颤栗!扑杀林焰的念头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岩蜥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渺小蝼蚁的垂死反扑!口中的熔岩吐息微微一滞,似乎想调整角度!

但,晚了!

林焰布满血污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狠劲,死死抓住了厚背刀粗糙冰冷的刀柄!

入手!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刀身深处的冰冷凶煞之气,顺着他的手臂,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体内!与识海中那头正在疯狂燃烧他生命本源的伴生凶兽之力,轰然碰撞!

嗡——!

林焰的脑海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的眩晕感传来!但他眼中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厉色!

就是现在!

“给我——开!!!”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用尽燃烧生命换来的最后力量,双臂肌肉贲张,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握着刀柄,以嵌入的伤口为支点,狠狠地向下一压、一撬!

噗嗤——!!!

令人牙酸的、血肉筋骨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声响爆发!

那道本就狰狞的巨大伤口,在厚背刀这蕴含了林焰燃命之力和刀身本身凶煞之气的狂暴撬动下,如同被撕裂的破布口袋,猛地被扩大了一倍有余!

“吼嗷嗷嗷——!!!!!”

一声凄厉到超越极限、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恐怖惨嚎,从地穴岩蜥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无法形容的剧痛和绝望!暗红近黑的滚烫兽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被彻底撕裂的巨大创口中,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瞬间将林焰从头到脚彻底浇透!

岩蜥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疯狂地抽搐、痉挛!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竖瞳瞬间黯淡,充满了死寂和难以置信!覆盖全身的厚重岩甲缝隙间流淌的熔岩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它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僵直不动!只有那恐怖的伤口处,暗红的血液还在汩汩流淌,如同一条蜿蜒的小溪,迅速染红了身下大片腐烂的落叶和泥泞的土地。

死了!

一头玄阶古兽,苍山外围的顶级掠食者,地穴岩蜥,竟被一个燃烧生命的少年,用一把破旧的厚背刀,撬开了致命的伤口,流血而亡!

死寂。

浓雾弥漫、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只剩下血液流淌的汩汩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方向古兽的嘶吼。

黑熊巨汉瘫坐在泥泞里,如同泥塑木雕。他脸上沾满了泥浆和溅射的兽血,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里面塞满了泥巴和腐叶也浑然不觉。他看着那头庞大如山、此刻却彻底死寂的岩蜥尸体,又看着那个趴在岩蜥巨大伤口旁、一动不动、浑身被暗红兽血浸透、灰白头发如同枯草般贴在头皮上的单薄身影。一股寒意,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

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混合着狂暴力量与浓烈死气的诡异气息……那疯狂蔓延的灰白头发……那向死而扑、撬开巨兽伤口的决绝身影……这根本不是人!这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嗬…嗬…”黑熊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离那个地方、离那个“人”越远越好!什么功劳,什么兽核,在那种源自灵魂的恐惧面前,都成了狗屁!他只想逃!逃离这个噩梦!

林焰趴在冰冷粘稠的兽血泥泞里。

滚烫的兽血浸透了他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灼痛和刺鼻的腥气。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意识如同沉入了冰冷粘稠的深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拉动磨盘。识海深处,那头伴生凶兽在刚才那疯狂的燃烧后,终于暂时“满足”了,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但代价是……生命本源近乎枯竭!

额顶,那刺目的灰白已经彻底覆盖了整个头顶!甚至开始向着后颈蔓延!皮肤松弛干枯,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如同风干的橘皮。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虚弱,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之火正在飞速地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

七日焚命……这才第一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紧贴在他胸口、被滚烫兽血浸透的衣襟内,那盏冰冷的青铜古灯,灯身上那道细微的裂纹,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冰冷而贪婪的吸力,猛地从裂纹深处传来!

目标,正是那些浸透林焰全身、蕴含着地穴岩蜥磅礴生命精华和狂暴地火之力的——滚烫兽血!

林焰猛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