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腐败甜腥的气息,如同毒蛇的吐信,轻轻拂过楚夜的脸颊。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顺着脊椎骨猛地窜遍全身!后颈的青痕仿佛被这气息彻底点燃,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楚夜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几乎摔倒!他死死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
墙洞深处,那片裹尸布碎片下的泥土,刚刚那极其细微的蠕动……不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就在这墙根下!就在这被破坏的厌胜阵基深处!它被惊动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楚夜淹没!他想立刻逃离,逃离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角落,逃离这面埋葬着恐怖怨尸的墙壁!但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黑黢黢的墙洞,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从里面探出来!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异变并没有立刻发生。那腐败的气息在短暂喷涌后,似乎又缓缓收敛了回去。墙洞深处一片死寂,只有那三枚沾满湿泥的厌胜钱和旁边泥土上狰狞的抓痕,在昏暗光线下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诡谲。
楚夜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冷汗浸透了后背,黏腻冰冷。他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丝稀薄的清醒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念头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疯狂敲响!墙内的东西只是暂时沉寂,它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且,那个神秘的“特殊部门”随时可能到来,他必须离开!立刻离开!
祖父日记里血淋淋的警告——“速离此宅!远遁他乡!切莫回头!”——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什么“震鼎”,什么生路,在眼下这压倒性的恐怖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活下去!离开这里!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墙角退开,也顾不上那三枚暴露在外的厌胜钱和地上的罗盘。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胡乱地将几件换洗衣物塞进一个破旧的背包里,又将那本用油布包裹的祖父日记紧紧捂在胸口。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个敞开的旧木匣——青铜罗盘还静静躺在里面。
带,还是不带?
恐惧在尖叫着让他远离这个灾祸之源。但理智的残片却在提醒他:这可能是祖父留下的唯一线索,也可能是未来寻找“震鼎”的关键!没有它,自己在这诡异的事件中将彻底成为瞎子!
短暂的挣扎后,楚夜一咬牙,猛地冲过去,用油布迅速将罗盘包好,塞进了背包的最底层。入手冰凉,后颈的青痕立刻传来熟悉的刺痛,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背起背包,如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踉跄着冲出卧室。目光扫过死寂而阴森的客厅,扫过那面沉默的西墙,扫过墙角那黑黢黢的墙洞……他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惊醒了墙下沉睡的恶魔。他拉开大门,深秋凌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
天还没亮。外面依旧一片漆黑。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浓重的雾气中散发着微弱而朦胧的光晕,将周围的景物切割成模糊而扭曲的轮廓。整个世界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
楚夜一头扎进这浓得化不开的夜雾之中。冰冷的湿气瞬间包裹了他,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在裸露的皮肤上。能见度极低,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了。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冰冷,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逃离地狱般的急切。
他不敢回头。祖父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切莫回头!
巷子曲折幽深,如同迷宫。熟悉的景物在浓雾中变得陌生而诡异。两旁老屋的轮廓在雾气中扭曲变形,黑洞洞的窗户如同无数只窥伺的眼睛。死寂。绝对的死寂。除了他自己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和踩在湿滑石板上的脚步声,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连昨夜那凄厉的猫叫也消失了。
这诡异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心悸。
楚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感觉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视线在盯着他,冰冷而充满恶意。后颈的青痕持续传来阵阵刺痛,如同一个危险的警报器。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感觉,朝着巷口的方向拼命地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雾中终于透出了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巷口主干道的路灯。
楚夜心中稍安,加快了脚步。只要走出这条巷子,到了大路上,应该就……
就在他即将冲出巷口的瞬间!
“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游丝般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幽幽地飘了过来!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身后,在浓雾弥漫的巷子深处!而且,这一次,声音不再是纯粹的悲苦,而是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一种冰冷、怨毒、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楚夜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停下脚步,全身僵硬!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它……它追出来了?!
他不敢回头!绝对不能回头!祖父的警告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跑!”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
楚夜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向前冲去!冲出巷口!
眼前是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路灯的光线在浓雾中晕开,勉强照亮了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几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红灯,如同幽灵般在雾气中缓慢行驶。
楚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冲到路边,拼命挥手!
“停车!停车!”
一辆暗红色的出租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中年司机睡眼惺忪、带着点不耐烦的脸:“去哪?”
对啊,去哪?他能去哪?这时,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是罗盘!罗盘给了他启示!指出他唯一的生门所在!
“城东!城东纺织厂旧址!快!” 楚夜几乎是吼出来的,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重重地关上车门。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座椅,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他下意识地透过后车窗望向巷口的方向——浓雾翻滚,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司机嘟囔了一句“大半夜的跑那鬼地方干嘛”,但还是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凌晨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车子缓缓驶离。楚夜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大口喘息。刚才巷子里那声诡异的呜咽,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
城东纺织厂旧址。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暂时安全的去处。祖父的日记里提到过,当年纺织厂地下藏着“七煞锁魂阵”的节点之一,后来镇压物(民国铜磬)被盗才引发异变。但那里毕竟是祖父曾经试图封镇的地方,而且远离老宅……也许,那地方的“残留力量”能暂时屏蔽或者干扰墙内那个“殃”的追踪?
车子在浓雾弥漫的城市街道上穿行。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不清。路灯的光晕在浓雾中拉出长长的光带,如同通往未知的隧道。楚夜紧紧抱着胸前的背包,里面装着祖父的日记和那枚冰冷的罗盘,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离了相对繁华的城区,道路变得狭窄颠簸,两旁是废弃的农田和破败的低矮厂房。雾气似乎更浓了,能见度不足十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铁锈和化工原料的刺鼻气味。
“到了。” 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将车停在了一片荒芜的空地边缘。“前面就是纺织厂大门,里面路太烂,车开不进去。你自己小心点,这地方……邪性得很。”
楚夜付了钱,道了声谢,推开车门。一股更加阴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气息。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残破大口。门内,是连绵的、如同灰色巨兽骸骨般的废弃厂房。大部分厂房的窗户玻璃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在浓雾中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荒草和瓦砾,几棵枯死的树木扭曲着枝干,如同垂死的巨人。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无声地流淌、翻滚,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阴森、压抑、不祥的氛围中。
这就是祖父日记里记载的,隐藏着“七煞锁魂阵”节点的纺织厂?这地方,简直比老宅还要令人心悸!
楚夜的心沉了下去。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他紧了紧背包带子,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踏入了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之地。
脚下是松软湿滑的泥土和硌脚的碎石瓦砾。每一步都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浓雾如同粘稠的幕布,遮蔽了视线。他只能凭着感觉,朝着厂区深处,那栋看起来最高大、最破败的主厂房走去——那里应该就是当年镇压物铜磬所在的位置。
越往里走,空气似乎越发阴冷。那股腐烂的气息也越发浓重,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和西墙下散发的气息有些类似,但更加混杂、更加污浊。后颈的青痕持续传来阵阵刺痛,频率似乎比在老宅时更快了一些,如同某种危险的预警信号。
楚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雾中,废弃的机器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扭曲的管道如同垂死的蟒蛇,地面上散落着各种锈蚀的零件和破碎的玻璃。一切都透着破败和死亡的气息。
突然!
“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从前方浓雾笼罩的厂房深处传来!
楚夜的脚步瞬间僵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蹲下身,藏在一堆半人高的、覆盖着苔藓的废弃纺锤后面,心脏狂跳!
有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死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难道听错了?
就在他稍稍放松警惕,准备继续前进时——
“嘎吱……沙沙……”
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更加清晰!像是……沉重的脚步踩在碎玻璃和金属碎片上的声音!并且……不止一个方向!
左侧!右侧!甚至……身后!
沙沙……嘎吱……沙沙……
声音从浓雾的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如同有无数迟缓而沉重的东西,正从这片废弃工厂的每一个角落,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缓缓包围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楚夜!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闯入了陷阱!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暂时的安全点!这里……比老宅更危险!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浓雾翻滚,如同活物般蠕动。在雾气的缝隙中,他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扭曲的、缓慢移动的黑影!
那些黑影的姿态极其怪异!有的佝偻着背,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有的步履蹒跚,如同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有的甚至四肢着地,以一种爬行的姿态在瓦砾间移动……它们的数量……难以计数!
尸傀!祖父日记里提到的,纺织厂地下仓库里裹在棉茧里的尸傀!它们……出来了!而且……包围了自己!
“呃……呃……”
一声低沉、含混、如同喉咙被浓痰堵塞的嘶吼声,从距离楚夜藏身之处最近的一个黑影方向传来!紧接着,仿佛得到了信号,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呃啊……”
“嗬嗬……”
“咕噜……”
声音充满了非人的饥饿和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恶意!
跑!
楚夜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猛地从藏身处跃起,也顾不上方向,朝着黑影相对稀疏的右侧,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呃啊——!”
他刚冲出几步,一个离得最近的黑影就发现了他!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工装、半边脸都腐烂见骨的人形怪物!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挥舞着挂着腐肉和白骨的胳膊,踉跄着朝他扑来!动作虽然迟缓,但那股扑面的腐臭气息和恐怖的视觉冲击,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楚夜惊恐地侧身躲过,那腐烂的手臂带着腥风擦着他的肩膀掠过!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而这一耽搁,更多的黑影已经从浓雾中显露出身形!它们拖着残破的身躯,张着流涎的、牙齿残缺不全的嘴,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如同一个不断收紧的死亡包围圈!
“滚开!” 楚夜绝望地嘶吼着,挥舞着从地上随手捡起的一根锈蚀的铁管,胡乱地朝扑来的尸傀砸去!
“铛!” 一声闷响!铁管砸在一具尸傀的肩胛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尸傀只是晃了晃,腐烂的皮肉被砸得凹陷下去一块,露出底下灰白的骨头,但它似乎毫无痛感,反而被激怒般,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继续扑来!
物理攻击效果甚微!这些怪物根本不怕疼痛!
楚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一边狼狈地躲避着扑咬,一边挥舞着铁管勉强格挡,但包围圈越来越小!尸傀的数量太多了!浓雾中,更多的黑影还在不断涌现!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食人鱼池里的猎物,随时会被撕成碎片!
后颈的青痕在剧烈的恐惧和运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刺痛!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黑斑,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体力在迅速流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楚夜被一具高大的、腹部破开一个大洞、流出黑色粘稠内脏的尸傀狠狠扑倒,腥臭的口涎滴落在他脸上,腐烂的利爪即将抓向他喉咙的千钧一发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奇异韵律的喝声,如同惊雷般划破浓雾的死寂,陡然在楚夜头顶上方响起!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金光如同闪电般从天而降!
“噗!噗!噗!”
连续几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冷水的闷响!
压在楚夜身上、即将撕开他喉咙的那具高大尸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胸口心脏位置,赫然插着一枚……闪烁着微弱金光的铜钱!
那铜钱深深嵌入腐烂的皮肉,周围的皮肉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黑、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尸傀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挣扎,但金光如同跗骨之蛆,迅速蔓延,短短几秒钟,就将它大半个身躯灼烧成了焦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逼近的尸傀群动作齐齐一滞!它们空洞或腐烂的眼窝,似乎本能地转向金光射来的方向,发出畏惧的、含混的低吼。
楚夜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顺着金光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栋两层高的、顶部已经坍塌的废弃办公楼楼顶边缘,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旧式道袍,身形瘦削,头发灰白,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挽着。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在浓雾中如同两点寒星!他左手掐着一个古怪的法诀,右手正缓缓收回,指间似乎还夹着几枚同样的铜钱。夜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渊渟岳峙般的沉凝气势!
“小娃娃!不想变点心就赶紧起来!往我这边跑!” 楼顶的老道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如电般扫过下方陷入短暂混乱的尸傀群。
楚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爆发出求生的本能!他猛地从地上爬起,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污泥,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老道所在的办公楼方向狂奔!
“呃啊——!”
“嗬嗬——!”
尸傀群短暂的混乱后,立刻被楚夜逃跑的动作再次激怒!嘶吼声如同潮水般响起!最近的几具尸傀挥舞着腐烂的肢体,嘶吼着再次扑来!
“哼!孽障!还敢逞凶!” 楼顶的老道冷哼一声,右手猛地一挥!
嗖!嗖!嗖!
三道金光如同流星赶月,划破浓雾,精准无比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三具尸傀!
“噗嗤!”“噗嗤!”“噗嗤!”
同样的闷响!同样的金光灼烧!三具尸傀惨嚎着倒下,胸口要害处插着燃烧的铜钱!
这精准而致命的打击,终于让尸傀群感到了真正的恐惧!它们发出混乱而畏惧的嘶吼,追击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有些开始本能地向后退缩。
楚夜抓住这宝贵的时机,连滚爬爬地冲到了那栋废弃办公楼楼下。楼体破败不堪,大门早已腐朽倒塌。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楼内更加昏暗,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变气味。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坍塌。楚夜顾不上危险,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终于,他冲上了二楼,又沿着残破的楼梯冲上了楼顶边缘那个巨大的缺口处。
老道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下方浓雾中徘徊嘶吼、却不敢再轻易靠近的尸傀群。听到楚夜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他才缓缓转过身。
近距离看,这位老道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饱经风霜的古树。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他的目光在楚夜身上扫过,尤其在楚夜沾满污泥和腐液、狼狈不堪的身上,以及他因为剧烈喘息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当他的视线扫过楚夜的后颈时,那双锐利的眼睛,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呼……呼……谢……谢谢道长救命之恩!” 楚夜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道谢。
老道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一种审视的、带着探究和一丝凝重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夜。那目光仿佛带着重量,让楚夜感觉浑身不自在。
“小娃娃,” 老道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金铁摩擦般的沙哑质感,直指核心:“你身上……煞气缠身,怨念侵体!印堂发黑,死气罩顶!更麻烦的是……你后颈那玩意儿,” 他用下巴点了点楚夜的后颈,“那是‘殃’气烙印!深入骨髓!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跑到这‘白虎衔尸’的绝地来送死?”
楚夜心中剧震!这道士……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后颈的青痕是“殃”气烙印!还知道这纺织厂是“白虎衔尸”的凶局!他绝非普通的江湖术士!
“我……” 楚夜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祖父的日记,老宅的西墙,镜中的鬼手,张涛的失踪……这一切太过离奇诡异。
老道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和惊惶,眉头微皱,但并未追问。他的目光转向楚夜紧紧抱在胸前的背包,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嗯?好重的阴煞气!还有……一丝驳杂的厌胜之力?小娃娃,你包里……装着什么?”
楚夜下意识地将背包抱得更紧。罗盘和日记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
老道见状,也不强求,只是哼了一声:“罢了,人各有缘法,强求不得。不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浓雾中依旧徘徊不散的尸傀群,眉头锁得更紧,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你身上这‘殃’气烙印,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对这些被阴煞之气浸染的‘行尸’来说,就是最鲜美的饵食!它们是被你引来的!只要你还在这片地界,它们就不会散!而且……”
老道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厂区深处,那栋最高大的主厂房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这地方下面……还有更邪门的东西!你的‘殃’印,恐怕也惊动了它……此地不可久留!”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道的话,下方浓雾中,尸傀群突然再次骚动起来!它们不再仅仅是在外围徘徊嘶吼,而是开始变得异常狂躁!一些尸傀开始用腐烂的头颅疯狂撞击着办公楼残破的墙体,发出“砰砰”的闷响!更多的尸傀则如同受到某种召唤,开始缓缓地、但目标明确地……朝着厂区深处,主厂房的方向移动!
同时,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污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浪潮,从主厂房的方向……缓缓弥漫开来!那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淤泥的腥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怨毒!正是楚夜在祖父日记里感受到的、源自河底黑棺的恐怖气息!甚至……比他在西墙下感受到的更加浓烈、更加原始!
“糟了!” 老道脸色一变,猛地从宽大的道袍袖中抽出一物!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木尺!长约一尺二寸,宽约二指,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深褐色,像是某种年代久远的硬木所制。尺身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清晰深刻的刻度。在靠近尺身中央的位置,刻着几个古篆小字:病、离、劫。
此刻,这把看似普通的木尺,在浓雾弥漫、阴气森森的楼顶,在下方尸傀狂躁的嘶吼和那弥漫而来的恐怖气息中,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的源头,正是尺身上刻着“病”、“离”、“劫”的三个刻度!那蓝光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映照着老道凝重无比的脸庞。
楚夜的目光瞬间被那幽蓝的光芒牢牢吸住!他认得这把尺!在老宅浴室,他被镜中鬼手吓得魂飞魄散、撞裂盥洗台时,曾瞥见过窗外巷子对面院墙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中拿着的东西!那幽蓝的光芒……一模一样!
昨夜……在张涛失踪前,在镜中鬼手出现前……这个老道,就已经出现在老宅附近了?!他……到底是谁?
“鲁班尺?!” 楚夜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
老道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楚夜,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更深的审视:“哦?小娃娃,你认得此物?”
楚夜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昨夜老道在老宅附近出现的事情,他本不该知道!
“我……我……” 楚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老道却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了然、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握着那把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鲁班尺,尺身上的蓝光似乎因为下方涌来的恐怖气息而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急促!
“哼!果然!‘病’、‘离’、‘劫’三格齐亮!蓝光过寸!这下面的阴煞浊气……已经浓到快化不开了!再加上你这‘殃’印引来的行尸……此地已成绝地!” 老道的声音带着一种金铁般的凝重,他猛地将鲁班尺横在胸前,尺身上的幽蓝光芒瞬间大盛,如同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微弱却坚韧的蓝色光幕!
“小娃娃!不想死就跟紧我!” 老道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下方狂躁的尸傀群和主厂房方向弥漫的恐怖气息,最终定格在厂区另一侧相对稀疏的边缘地带。
“走!” 他身形一动,竟异常敏捷地从楼顶缺口边缘一跃而下!宽大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翅的老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