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现在王都内都在流传着姜师弟你的传说!”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师兄突然挤到床边,他手臂上还缠着比武时留下的绷带,说起话来却红光满面,“那南宫梦可是赛前稳居前三的热门选手,结果被你一剑挑落,连前十都没进!天澜宗的人脸都绿了!”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却难掩兴奋:“我今早去买伤药,听见药铺老板都在说,‘凌云武府出了个疯子,敢跟天澜宗硬碰硬’!现在谁不知道,咱们凌云武府的姜越,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旁边立刻有个戴方巾的师兄接过话头,他是武府里出了名的文弱书生,此刻却激动得脸颊涨红:“姜师弟的武道精神才最让人敬佩!” 他抚着胸口,语气里满是推崇,“勇往直前,不畏生死,这才是武道该有的样子!昨天看你跟南宫梦对拼时,我握着拳头都在发抖,太热血沸腾了!”

“可不是嘛!” 周围的师弟师妹们纷纷附和,看向姜越的眼神里,除了敬佩,更多了几分狂热 —— 仿佛在看一位即将崛起的传奇。

姜越靠在床头,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努力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疼得嗷嗷直叫。

狗屁的武道精神!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针在扎肺叶。若不是靠着最后那股狠劲吊着,他早就像条死狗似的瘫在擂台上了。什么勇往直前,还不是因为打输了更疼?

“武道精神能当饭吃吗?能让经脉自己愈合吗?” 姜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指尖悄悄攥紧了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白露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用指尖揉了揉他的手背,像在安抚一头炸毛的兽。她抬起头,对着众人笑道:“师兄师姐们别围着了,尘哥需要静养呢。” 语气里的温柔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纷纷讪讪地后退半步。那个戴方巾的师兄还在感慨:“真希望我也能有姜师弟这般魄力……”

姜越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哪里知道,支撑他硬接南宫梦那记 “浩然正气” 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武道精神。

是柳清鸢。

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的记忆深处。

前世那个退婚的清晨,柳清鸢穿着月白长裙站在苏家门前,手里捏着他送的玉佩,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林尘,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珠钗上,晃得他睁不开眼,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半分留恋。

后来她成了青云宗长老,收了个叫李清月的弟子,那姑娘每次见到他,眼神里都带着柳清鸢同款的轻蔑。再后来,她又收了南宫梦,这个被她捧在手心的弟子,走到哪里都带着 “柳清鸢亲传” 的光环。

李清月他打不过,柳清鸢更是像座大山压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可南宫梦……

姜越的指尖猛地收紧,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难不成还打不过柳清鸢的弟子?

这哪里是什么热血沸腾的武道对决,分明是一场迟来了二十年的证明战。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年那个被柳清鸢弃如敝履的林尘,不是只能在泥地里挣扎的蝼蚁。

“我不能输。”

他记得自己冲向南宫梦时,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在嗡嗡作响。南宫梦的浩然掌带着金光劈过来时,他甚至看见了柳清鸢站在云端的样子,那双清冷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说 “你看,你果然不行”。

“去他娘的不行!”

姜越当时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挥剑,丹田的灵力逆行得像要炸开,经脉里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可他就是死死攥着剑柄不放。他要赢,不是为了凌云武府的名声,不是为了 “武道疯子” 的称号,只是想对着虚空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喊一句:

你看,我做到了。

“越哥?你怎么了?” 李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伸手在姜越眼前晃了晃,“脸色怎么更白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姜越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缝里渗出血丝染红了锦被。王白露正紧张地用手帕擦着他的指尖,眼眶红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是不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了?”

“没事。” 姜越松开手,对着众人勉强笑了笑,“刚才想起昨天比武的细节,有点走神。”

那个戴方巾的师兄还在感叹:“说真的,姜师弟,你当时那股狠劲,连我都被你征服了。换作是我,面对南宫梦的浩然掌,早就认输了。”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也就姜师弟你有这魄力。”

姜越听着这些称赞,心里却泛起一阵苦笑。

魄力?他不过是在跟自己较劲罢了。

前世的屈辱像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底。柳清鸢的退婚,李清月的嘲讽,天澜宗上下的轻视…… 这些画面在他冲向南宫梦的瞬间,全都化作了剑刃上的寒光。

他赢了,可赢得有多狼狈,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后背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丹田的灵力像断了线的风筝,连抬手都费劲 —— 这哪里是什么英雄壮举,分明是用半条命换来的喘息。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王白露突然站起身,她扶着姜越的肩膀,轻声道,“尘哥需要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众人这才意识到打扰得太久,纷纷拱手告辞。那个戴方巾的师兄临走前还回头道:“姜师弟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请你去喝王都最烈的酒!”

房间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药碗里残留的苦涩气味。王白露重新坐下,用温热的帕子擦着他渗汗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

“刚才在想什么?” 她轻声问,指尖触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眉头都皱成疙瘩了。”

姜越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突然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在想…… 赢了南宫梦,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王白露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样。” 她低下头,用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声音软得像棉花,“赢了就好,不管因为什么,你赢了,我就开心。”

窗外的月光又亮了些,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姜越看着她发间的玉簪,突然觉得心里那股翻涌的戾气,像被这温柔的月光抚平了许多。

是啊,赢了就好。

不管是为了证明什么,不管过程有多狼狈,他终究是赢了。

至于那些陈年旧怨,那些深埋心底的屈辱…… 或许,也该像后背的伤口一样,慢慢结痂,慢慢愈合了。

王白露拿起药碗,又舀起一勺药汁,这次她没吹,只是用嘴唇轻轻抿了抿,确认温度刚好才递到他嘴边:“再喝一口,喝了药,伤口好得快。”

姜越张口喝下,苦涩的药汁里,似乎真的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