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间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常里悄然滑过,像指缝间握不住的细沙。

晨昏交替,秋意渐浓,梧桐叶落的更急了些,校园里蓝白校服的身影也悄然换上了长袖外套,抵御着早晚愈发明显的凉意。

这段时间不是在备课、上课(虽然游泳课教案相对简单也需要备课,提交申请,获得允许才能开课。)、就是在应付刘佳琪层出不穷的小花招以及偶尔在电梯或楼道里与22层几位女邻居点头致意的节奏中倏忽而过。

十月十五号,周四。

放学的铃声,带着一种特有的解脱感响起。

秦渊婉拒了体育组王强吆喝着“秦老弟,下班撸串去!庆祝你首周圆满成功!”的热情邀请,脚步匆匆地穿过喧闹的校园。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

“菜菜,这边!”他一眼就看到了初中部门口探头探脑、正和同学说笑着的刘佳琪。

刘佳琪闻声转过头,看到秦渊,立刻像只归巢的小鸟般飞扑过来,脸上还带着放学后的兴奋:“老哥!今天怎么这么早?王老师不是说要请客吗?”她习惯性地想去挽秦渊的手臂,但看到他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凝重的侧脸,动作顿了一下。

“回家。”秦渊言简意赅,顺手接过她背上的书包,“今天家里有事。”他没有多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刘佳琪愣了一下,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家里那个沉重的“包袱”,她比谁都清楚。一周的轻松仿佛被瞬间抽走,她默默跟上秦渊的步伐,小手悄悄攥紧了书包带子。夕阳的暖光似乎也驱不散此刻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霾。

回到欢乐颂小区2号楼2301室,推开门,家的气息依旧温暖,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安静。厨房里没有传来熟悉的锅铲碰撞声,客厅的灯倒是亮着。

刘晓琴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张纸巾,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听到开门声,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小渊,菜菜,回来啦。”

“妈...”刘佳琪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笑容下的紧张和强装的镇定,声音不由得放轻了,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躲到了秦渊身后,小手紧紧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

“嗯,小姨。”秦渊应了一声,将书包放在玄关柜上。他脱下外套,动作沉稳,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刘晓琴略显苍白的脸上。“别担心。”

话音刚落,门铃声骤然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瞬间撕裂了屋内的宁静,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刘晓琴的身体明显一颤,捏着纸巾的手攥得更紧了,指节泛出青色。刘佳琪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完全缩到了秦渊背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秦渊眼神一沉,拍了拍身后刘佳琪紧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背,低声道:“菜菜,回你房间去,锁好门。”

刘佳琪咬着嘴唇,看了看秦渊,又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母亲,最终还是听话地松开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咔哒”一声,反锁了门。但她并没有立刻远离,而是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秦渊给了刘晓琴一个“稳住”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三个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的光头,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双臂肌肉虬结,纹着张牙舞爪的刺青,眼神凶狠,满脸横肉。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青年,一个染着黄毛,一个剃着板寸,都叼着烟,眼神不善地打量着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的人。

正是之前上门催债的那伙人。为首的光头,就是上次那个“横肉男”。

秦渊没有犹豫,打开了门,但防盗链依旧挂着。

“哟,挺准时嘛。”光头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眼神轻挑的在刘晓琴身上扫过。他身后的黄毛和板寸也配合地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钱准备好了。”秦渊的声音没有起伏,直接切入主题。他不想让这群渣滓在门口多待一秒。

“痛快!”光头男拍了拍手,视线越过秦渊,贪婪地落在客厅里刘晓琴的身上,“那就拿出来吧,张太太。大家时间都宝贵。”

刘晓琴的身体微微发抖,但还是强撑着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用牛皮纸信封装好的钱。与此同时,秦渊也从自己裤兜里取出厚厚一沓现金,递给了刘晓琴。

刘晓琴双手捧着两沓钱,走到门边,隔着防盗链的缝隙,递了出去。

光头男却没有立刻接,而是朝旁边的黄毛使了个眼色。黄毛会意,伸手一把将刘晓琴手里的钱粗暴地夺了过去!动作之大,差点将刘晓琴带得一个趔趄。

“你!”刘晓琴又惊又怒,脸色更白了。

秦渊眼神骤然锐利,一步挡在刘晓琴身前,冰冷的视线锁定了那个黄毛。黄毛被他看得心里一突,嚣张的气焰下意识地收敛了些。

光头男仿佛没看见秦渊眼中的寒意,慢条斯理地从黄毛手里接过钱,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在2301室的门口,当着秦渊和刘晓琴的面,开始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

“哗啦…哗啦…”

崭新的纸币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张钞票被捻开,都像是在抽打主人的脸,充满了侮辱和轻慢。光头男数得很慢,故意拖延着时间,享受着对方屈辱难堪的表情。

刘晓琴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眶通红,却死死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秦渊站在原地,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下颌线紧紧绷着。他看着对方嚣张的动作,眼底深处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但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的魔鬼。

终于,光头男数完了最后一张。他甩了甩手里的钞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似乎很满意这个数目。

“行,这个月的份儿,清了。”他将钱随手塞进自己鼓囊囊的裤兜里,然后,在秦渊和刘晓琴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他两根手指夹着纸条,带着十足的轻蔑和施舍般的姿态,手腕一抖——那张写着欠款明细的欠条,像一片肮脏的落叶,被随意地扔在了2301室门口光洁的地板上!

“喏,拿着。”光头男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然后,他上前一步,身体几乎要碰到防盗链,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挤出狞笑,压低了声音:“这个月算完事了。不过,别想着跑路,也别耍什么花招……我们一直有人盯着呢!要是弄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秦渊和刘晓琴,“到时候,可就不是还钱这么简单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楼道里只剩下光头男粗重的呼吸声和那令人作呕的威胁余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秦渊动了。

他没有回应光头男的威胁,无视了眼前这头嚣张的恶犬,只是微微弯下腰,伸手将地板上的欠条捡了起来。

“钱,你拿了。”秦渊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力。

“现在,”他盯着光头男那双凶戾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滚。”

这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又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光头男嚣张的气焰上。光头男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随即扭曲成暴怒的狰狞!

他身后的黄毛和板寸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叫嚣起来:

“小子!你他妈找死!”

“跟谁说话呢!活腻歪了?!”

光头男猛地抬手,制止了身后小弟的叫骂。他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抽搐着,死死盯着秦渊,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往前又逼近了一步,防盗链被绷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几乎把脸贴在门缝上,从牙缝里挤出阴狠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小子,够嚣张!行!我记住你了!希望你下次落在我手上,还能这么嚣张……”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目光如毒蛇般扫过秦渊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到时候,就不止废你一只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