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梁志远没吭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在邱强身后。
李有伟从车上下来，派头挺足。
他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开口就是一套场面话：“嗯，太和派出所这个精神面貌，就是比其他地方强！不说别的，就这内务卫生,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说完，他话锋一转，冲着邱强：“老邱啊，王所呢？”
“我早上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是出现场去了？”
邱强脸上立刻露出点恰到好处的为难：“李副,这我还真不清楚。王所这人，您也知道，向来主意大，他要去哪儿，未必会跟我这个教导员打招呼。”
说完，他扭头看向梁志远：“小梁，你不是跟王所一组的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找王所啊！”
梁志远心里“咯噔”一下。
李有伟这话问得平常，邱强那反应也像是真不清楚,可这俩人往这一杵，再配上邱强刚才那番故意刁难和不让他去宿舍找人的举动，梁志远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邱强那句赶紧去找王所，听着是催促，更像是下了个命令,一个指向明确的命令。
梁志远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的直觉在告诉他，王贵军绝对出事了！
“邱教，”梁志远顿了顿，视线落在紧闭的所长办公室门上，“王所办公室一直锁着，要不......先看看他办公室？”
他故意把话说得慢了半拍，留意着邱强和旁边李有伟的神色。
果然，邱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耐烦，似乎觉得梁志远磨叽：“办公室没人！王所昨晚可能在宿舍休息，你去宿舍看看！没看李副还等着呢！”
这反应，太快了，太肯定了。
他怎么就那么确定办公室没人？除非他知道王贵军根本不可能在办公室！
梁志远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几乎要炸开。
邱强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往宿舍那边引！
就在邱强说话的时候，梁志远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压力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眼，正好对上李有伟副局长。
那副局长，像是在掂量他，又像是在观察这场小小的交锋。
这位李副局长，恐怕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煦。
“是，我马上去宿舍看看。”梁志远不再多言，低头应下，转身朝着宿舍楼方向走去。
派出所的宿舍楼就在办公楼后面，一栋有些年头的二层小楼。
走廊不长，光线有些暗，墙皮斑驳。
越往里走，气氛越是诡异。
整个楼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梁志远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昨天王贵军那疲惫又沉重的样子，赵二杨临死前的话，太和镇垃圾场，绿色的食品袋，县局里的人......还有昨晚那声沉闷的、绝不像鞭炮的响动......
所有线索碎片在梁志远脑子里疯狂地搅动、碰撞。
一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停在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这是王贵军的宿舍。
门没锁，虚掩着，留着一道指头宽的缝隙。
梁志远的心跳得像擂鼓，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
他站在门口，没敢立刻推门。
一股极其微弱，但绝对错不了的味道，正从那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出来......像是燃过的火药，混合着......铁锈般的腥气？
是硝烟和血的味道！
他喉咙发紧，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知道，门后面，一定有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只希望王贵军是受伤了！
屏住呼吸，梁志远抬起微颤的手，轻轻搭在门板上，用力一推。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房间里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透进几缕微弱的晨光。
浓重的烟味几乎是扑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更清晰的血腥味和那股淡淡的硝烟味。
视线慢慢适应了黑暗。
然后，梁志远看到了。
王贵军背对着门，瘫坐在床边那把掉了漆的木头椅子上。
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像是睡着了，但姿势透着一种死寂的僵硬。
他的右手软软地垂在身体一侧，手指松开，而在他脚边的地板上，赫然躺着一把黑黝黝的五四式手枪！
那是他的配枪！
梁志远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王所！王所！”他喊了两声，声音干涩得厉害。
手颤抖着伸向王贵军的脖颈，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没有脉搏的跳动。
人......没了。
巨大的悲痛和惊骇瞬间将梁志远淹没。
但他强迫自己从这窒息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不行！要冷静！
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他强迫自己仔细观察现场。
王贵军的姿势......是瘫坐着，并非那种举枪自尽后倒下的姿态。
那把掉在地上的手枪，位置也有些奇怪，离他的手稍远了些，不像是自然脱手落下的。
更重要的是——
梁志远的注意力凝固在王贵军面前那张破旧的写字桌上。
桌面上，有一滩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
而在血迹旁边，用手指蘸着血，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旁边似乎还想写什么，却只留下了一道拖长的血痕。
那几个字是——走，不要！
走？不要？
这是什么意思？是写给谁的？是让他梁志远走？不要什么？不要查？不要管？
这绝不是自杀！
王贵军就算再绝望，也不会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更不会留下这样没头没尾的血字！
就在梁志远心神剧震，试图理解这血字含义的瞬间，门口传来了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