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崇祯十一年的寒冬,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林泽的拾荒小队在收留了林幼萱后,生存的压力陡然增大。婴儿的哭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刺耳,也格外危险。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地选择路线和营地,避开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烟火。李婶几乎成了幼萱的专职“奶娘”,用熬得稀烂的米汤、刮下来的树皮糊糊、甚至偶尔找到的一点羊奶(极其罕见),小心翼翼地喂养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林泽的口粮份额几乎全部分给了幼萱,他自己则靠着更少的野菜和草根勉强维持,本就虚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更显单薄,咳嗽声日夜不息,但他抱着幼萱时,眼神里的坚定却从未动摇。

韩志雄成了小队最忙碌的人。他不仅要负责警戒、开路、寻找水源和食物,还要承担起大部分重体力活。他默默地将林泽那份本就不多的粗粮省下更多,偷偷塞进熬煮米汤的破瓦罐里。每当林泽剧烈咳嗽,他总会无声地递上温热的水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守护。

队伍在沉默和压抑中艰难前行,目标指向传说中相对安稳的鲁西山区。然而,命运的残酷并未放过他们。

这天傍晚,小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野的呼喝和兴奋的怪叫!

“鞑子!” 负责警戒的小猴连滚带爬地冲回营地,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是鞑子骑兵!好多马!朝这边来了!”

恐慌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队!女人们吓得抱紧孩子,男人们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抓起简陋的武器——磨尖的木棍、绑着石块的木棒、王老栓勉强打制的几把粗劣短刀。韩志雄一把将林泽和抱着幼萱的李婶护在身后,握紧了那把豁口柴刀,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嗜血的孤狼,死死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林泽强压下肺部的剧痛和翻涌的恐惧,迅速爬到一处稍高的土坡上观察。只见一支约莫二十余骑的骑兵队伍,正从西面疾驰而来!他们穿着杂乱的皮袄,头戴毡帽,挥舞着弯刀和套索,马鞍两侧挂着鼓鼓囊囊的包裹,甚至有几匹马的鞍后还拴着几只拼命挣扎的羊!马队后面,还跟着十几个被绳索串在一起、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汉人百姓!显然,这是一支刚刚劫掠完毕、满载而归的蒙古游骑小队!他们脸上带着残忍的兴奋和长途奔袭后的疲惫,正朝着这个山坳的方向,似乎打算在此休整过夜!

“是蒙古鞑子!劫掠队!” 林泽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人数虽不算极多,但全是精锐骑兵!自己这边,除了韩志雄和几个青壮勉强算有把力气,其余皆是老弱妇孺!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逃跑?带着幼萱和伤员,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营地。李婶紧紧抱着幼萱,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王老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几个青壮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

蒙古骑兵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为首一个满脸横肉、头戴狐皮帽的壮汉勒住马缰,发出一声怪异的唿哨,其余骑兵也纷纷停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山坳里这群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流民。他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和贪婪。

“哈哈!还有漏网的小虾米!” 狐皮帽壮汉用生硬的汉话怪笑着,指着营地,“男人杀了!女人孩子带走!东西都抢了!”

骑兵们发出兴奋的嚎叫,纷纷抽出弯刀,策动马匹,准备发起冲锋!马蹄践踏着冻土,发出沉闷的轰鸣,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林泽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肺疾而尖锐刺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正准备冲锋的蒙古骑兵动作一滞!

狐皮帽壮汉眯起眼睛,看向这个站在土坡上、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如鬼却眼神异常明亮的年轻人。

林泽的心脏狂跳如擂鼓,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飞速地分析着:对方是刚刚劫掠归来的疲惫之师,马匹也显疲态,此时正是人困马乏之际!他们选择在此扎营,说明附近没有其他大股部队!而且,他们极度骄狂,根本没把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放在眼里!这是唯一的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血腥味,用尽可能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谄媚(他内心在疯狂唾弃自己)的语气,朝着狐皮帽壮汉喊道:

“尊贵的…勇士大人!” 他微微躬身,指着营地,“我们…都是些…逃难的可怜人…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点…孝敬大人…”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旁边吓傻了的栓柱和阿牛:“快!把…把咱们…藏的那点…好东西…拿出来!给…给大人们…解解乏!”

栓柱和阿牛愣了一下,随即在林泽严厉的眼神下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营地角落一个破麻袋里(里面只有些干草和破布)翻出几个黑乎乎、硬邦邦的杂粮饼子——那是他们仅存的一点口粮!

林泽接过饼子,双手捧着,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步步朝着蒙古骑兵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踉跄,身体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微微颤抖,显得更加卑微可怜。

韩志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冲出去!但他看到林泽背在身后的手,极其隐蔽地朝他做了一个“稳住”的手势!

狐皮帽壮汉看着林泽手中那几块黑乎乎的饼子,又看看他身后那群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尤其是看到李婶怀里那个襁褓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不耐烦。他显然认为这群人穷得叮当响,连这点“孝敬”都寒酸得可怜。

“哼!穷鬼!” 狐皮帽壮汉啐了一口,挥了挥手,“滚远点!别碍着大爷们歇脚!” 他显然对这点“孝敬”看不上眼,也懒得为这点“肉”浪费力气。他更在意的是尽快休息,享受刚刚抢来的酒肉和女人(被掳掠的百姓中有几个年轻女子)。

蒙古骑兵们发出一阵哄笑,纷纷下马,开始解开马鞍上的包裹,拿出抢来的酒肉,准备生火造饭。他们将被掳掠的百姓粗暴地赶到营地一角,用绳索捆住手脚,便不再理会。篝火很快燃起,酒肉的香气弥漫开来,夹杂着蒙古人粗野的划拳和淫邪的笑闹声。他们完全放松了警惕,将武器随意地放在身边,甚至有人已经抱着抢来的酒囊醉醺醺地躺倒。

林泽退回营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强忍着剧烈的咳嗽,将众人聚拢到营地最深处、阴影最浓的地方。

“哥…他们…” 韩志雄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杀意。

“嘘…” 林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捕猎前的夜枭。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听我说!他们人困马乏!骄狂轻敌!现在正是机会!”

他环视着身边几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我们…没有退路!跑…是死路一条!带着幼萱…丫丫…我们跑不掉!只有…干掉他们!抢了他们的马和东西!我们…才有活路!”

“干掉…他们?” 王老栓的声音都在发颤,“那可是…二十多个…鞑子骑兵啊…”

“怕什么!” 韩志雄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一群喝醉的猪!老子能拧断他们的脖子!”

“对!” 林泽立刻接话,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他们现在就是一群待宰的猪!我们有地利!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我们有…夜!”

他飞快地布置战术:

1. 目标: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否则后患无穷!

2. 时机: 等!等到后半夜,他们睡得最死的时候!

3. 武器: 所有人!把能找到的最尖锐、最沉重的东西拿在手里!木棍削尖!石头绑紧!王老栓,你带人把那些找到的废铁片磨利!做成短矛!

4. 战术: 韩志雄带栓柱、阿牛和另外两个最强壮的青壮,负责解决篝火旁那几个看起来最凶悍的(包括那个头目)。动作要快!要狠!用石头砸后脑!用短矛捅心窝!用柴刀抹脖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

5. 其他人: 李婶、小猴带着女眷和孩子,躲在最里面,捂住幼萱和丫丫的嘴!绝对不能出声!王老栓带剩下的人,负责解决外围几个放哨(其实根本没认真放哨)和落单的醉鬼!同样要无声!

6. 信号: 以韩志雄动手为号!所有人一起上!记住!这是你死我活!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想想幼萱!想想丫丫!想想我们身后的爹娘孩子!

林泽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他将幼萱轻轻放到李婶怀里,深深看了一眼那张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的稚嫩小脸。然后,他拿起王老栓刚刚递过来的一把用锈铁片磨成的、形状怪异却异常锋利的短矛,矛尖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为了…活下去!” 林泽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韩志雄身上。

韩志雄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野性的火焰。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了那把豁口柴刀,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和煎熬中缓慢流逝。蒙古人的喧嚣渐渐平息,篝火也黯淡下来,只剩下零星的火星。鼾声、梦呓声此起彼伏。被掳掠百姓压抑的啜泣也早已消失,只剩下绝望的死寂。

月过中天,寒风更劲。

林泽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鸣,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咳出声。他朝韩志雄点了点头。

韩志雄眼中厉芒一闪!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带着栓柱和阿牛,悄无声息地潜向篝火旁那个鼾声如雷的狐皮帽壮汉!

行动开始了!

韩志雄的动作快如闪电!他如同捕食的猎豹般猛地扑上!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捂住狐皮帽壮汉的口鼻!右手紧握的柴刀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刻骨的仇恨,狠狠地、精准地抹过对方粗壮的脖颈!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割开皮肉的闷响!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狐皮帽壮汉在睡梦中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下去!

几乎同时!栓柱和阿牛也扑向了另外两个熟睡的蒙古兵!栓柱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砸在一个蒙古兵的后脑勺上!颅骨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阿牛则用磨尖的木矛,狠狠捅进了另一个蒙古兵的心窝!对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篝火旁的杀戮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寂静中悄然收割!

外围,王老栓带着几个青壮,也如同幽灵般摸向几个靠在马匹旁打盹或醉倒的蒙古兵。他们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石头砸、短矛捅、甚至用牙齿咬断喉咙!力求一击毙命!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怯懦!每个人都红了眼!动作虽然笨拙,却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

林泽没有冲在最前面,他强忍着咳嗽和眩晕,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在阴影中游走。他看到了一个被惊醒的蒙古兵,迷迷糊糊地想去摸身边的弯刀!林泽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毒蛇般窜出!手中那柄简陋却锋利的铁矛,带着他全身的重量和满腔的怒火,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对方的咽喉!

“呃…” 那蒙古兵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嗬声,便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杀戮在无声中进行,血腥味在寒冷的夜风中迅速弥漫开来。

一个!两个!三个……篝火旁的蒙古兵在睡梦中被迅速解决!外围的哨兵和醉鬼也相继毙命!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被尿憋醒的蒙古兵摇摇晃晃地走到营地边缘,正好撞见王老栓正用短矛捅死一个同伴!他瞬间酒醒了大半,惊恐地张开嘴就要大叫!

“啊——!”

凄厉的警报声只喊出了一半!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侧面扑来!是韩志雄!他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拳狠狠砸在那蒙古兵的下巴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对方的下颌骨打碎!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韩志雄的柴刀带着寒光划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这声短促的惨叫和喷溅的鲜血,终于惊动了最后几个睡得不沉的蒙古兵!他们惊恐地跳起来,慌乱地去抓身边的武器!

“杀!” 林泽知道不能再隐藏了!他嘶声怒吼!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杀!!!” 韩志雄浑身浴血,如同地狱修罗,挥舞着柴刀第一个冲了上去!栓柱、阿牛和其他青壮也红着眼睛,举着简陋的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扑向最后的敌人!

营地瞬间陷入混乱!刀光剑影(虽然简陋),怒吼与惨叫交织!被惊醒的战马惊恐地嘶鸣着,试图挣脱缰绳!

最后的战斗爆发了!人数和地利优势此刻显现出来!韩志雄如同虎入羊群,柴刀翻飞,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一个蒙古兵刚举起弯刀,就被他一刀连刀带臂劈断!另一个试图上马逃跑,被栓柱和阿牛合力用木矛捅下马来!

林泽也加入了战团!他身体虚弱,但动作异常刁钻狠辣!他利用地形和阴影,如同毒蛇般游走,手中的铁矛专刺敌人的眼睛、咽喉、下阴等要害!虽然力量不足,但精准和狠辣弥补了一切!一个蒙古兵被他刺穿大腿动脉,惨叫着倒地翻滚!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更快。当最后一个试图爬上马背逃跑的蒙古兵被韩志雄掷出的柴刀狠狠钉在后心时,整个营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和被掳掠百姓压抑的哭泣。

二十余具蒙古骑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篝火余烬旁,鲜血染红了冻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韩志雄拄着沾满鲜血和脑浆的柴刀,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霜雾。他脸上、身上全是敌人的鲜血,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魔神。栓柱、阿牛等人也浑身浴血,握着武器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杀戮后的亢奋和后怕。

林泽靠在一匹受惊的战马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他赢了!他们赢了!一场近乎不可能的绝地反击!

“快!打扫战场!” 林泽强撑着下令,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栓柱!阿牛!带人把尸体拖远点埋了!动作快!血腥味会引来野兽和其他鞑子!”

“小猴!去安抚那些马!别让它们跑了!”

“王老栓!李婶!快!看看缴获!粮食!武器!衣服!什么都别落下!”

“志雄!你带几个人…去把那些被掳的乡亲…解开绳索…”

命令一条条下达,混乱的营地迅速恢复了秩序。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疲惫感交织在每个人心头。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时,营地已经大变样。

篝火重新燃起,驱散着寒意和血腥。二十多匹膘肥体壮的战马被拴在一起,不安地打着响鼻。地上堆满了缴获的物资:成袋的粮食(小米、麦子)、成块的腊肉和风干肉、几坛烈酒、崭新的皮袄、厚实的毛毡、甚至还有几副完好的皮甲和弯刀!最珍贵的,是几十锭白花花的银子和一些散碎铜钱!

被解救的百姓约有十几人,大多是青壮男女,此刻正围在篝火旁,捧着李婶分发的热粥,狼吞虎咽,看向林泽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林泽抱着被惊醒后有些不安、但被李婶哄得安静下来的幼萱,坐在篝火旁。他换上了一件从蒙古兵身上扒下来的、还算干净的厚实皮袄,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韩志雄坐在他身边,正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缴获的一把上好弯刀,刀身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营地,警惕性比之前更高。

“林…林头领…” 一个被救的中年汉子,壮着胆子走到林泽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多谢…多谢救命之恩!我…我们…愿意跟着您!”

“对!跟着林头领!”

“林头领带我们杀鞑子!我们跟着您!”

其他被救的百姓也纷纷跪下,声音哽咽而激动。他们亲眼目睹了这支看似弱小的流民队伍,是如何在绝境中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凶残的蒙古骑兵屠戮殆尽!这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希望!

林泽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百姓,又看了看身边堆积如山的物资和膘肥体壮的战马,最后目光落在怀中幼萱纯净的眼眸上。

他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带着血腥和一丝新生的气息涌入肺腑。他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韩志雄、王老栓、李婶、栓柱、阿牛、小猴、丫丫……以及那些新加入的、眼中燃烧着求生火焰的百姓。

“好!” 林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流民!不再是四处躲藏的拾荒者!”

他指着那些战马和武器:“我们有马!有刀!有粮!”

他指着韩志雄和自己:“我们有敢杀鞑子的胆气!有活下去的脑子!”

最后,他高高举起怀中的幼萱,婴儿在火光映照下,小脸显得格外安宁。

“为了她!为了我们所有人!为了能在这狗日的世道里活下去!活得像个样子!”

“拿起武器!骑上战马!以后的路——”

林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

“——我们自己杀出去!”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每一张激动而坚毅的脸庞。拾荒小队的时代结束了。一支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拥有战马和武器、带着不屈信念的队伍,如同破土而出的利刃,在崇祯十一年凛冽的寒风中,正式踏上了属于他们的征途!枯草,已悄然化作了能割裂黑暗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