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意袭来,王苍旻是被冻醒了。
山洞里渗骨头的阴冷湿气,比栖霞山后山瀑布潭的水还要刺人。他蜷在冰冷的石地上,感觉自己像被一百头铁甲犀牛轮番踩踏过,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经脉里空荡荡的,连催动一丝灵力暖身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该死的……”他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视线模糊地投向山洞入口。那里只有几缕稀疏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
安全?
暂时是。但王苍旻心里清楚,这点遮蔽,在真正的追兵面前,脆弱得如同初春河面上的薄冰。悬空城那群道貌岸然的狗鼻子,五色盟那些半人半妖的贪婪之徒,还有阴魂不散的幽泉狱府厉鬼……他们随时可能循着任何一丝微末的痕迹,找到这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必须布阵!一个能预警,能阻敌,甚至能伤敌的守护阵法!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再也无法躺下。挣扎着盘膝坐好,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里,一块边缘焦黑、布满玄奥裂痕的残破石碑静静悬浮,散发着亘古苍凉的气息。丝丝缕缕冰凉的气流从石碑中渗出,融入他枯竭的经脉,带来一种奇异的清明和细微的刺痛感——这是“玄穹碑”残片带来的负担与馈赠。
他回忆着《玄元初解》中关于基础防护阵法的篇章。一个名为“荆棘阵”的木属阵法浮现心头。原理并不复杂:以自身精纯木灵力为引,沟通洞外草木生机,将其短暂“活化”,赋予藤蔓荆棘锐利尖刺与缠绕之力,一旦有外敌触发,藤蔓便如毒蛇般发动攻击,同时向布阵者示警。
“就它了!”王苍旻咬咬牙,这阵法所需材料简单,洞外疯长的藤蔓就是现成的载体,最是适合他如今一穷二白的处境。
他踉跄着走出山洞。清晨的山林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昨夜暴雨的痕迹犹在,叶片上滚着水珠。他选定洞口外一片最为茂密、藤条虬结如网的区域,深吸一口气,调动刚刚恢复的一丝微弱灵力。
第一步,引灵。他指尖凝聚出一点微弱的翠绿光芒,小心翼翼地探向最近的一根老藤。按照《玄元初解》所述,灵力需如春雨润物,悄然渗透,唤醒草木深处沉寂的生命力。
嗤!
那点绿芒刚触及粗糙的藤皮,老藤猛地一抖,一股微弱的排斥之力传来,指尖的灵力如同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滋啦”一声,溃散无踪。
“呃……”王苍旻被这反震之力推得后退半步,胸口一阵烦闷。“好家伙,还挺有脾气?嫌我灵力不够精纯?”
他定了定神,再次尝试。这次更加谨慎,灵力输出更缓更柔。绿芒如丝如缕,缠绕上藤蔓。排斥感小了些,但藤蔓依旧死气沉沉,毫无反应。灵力持续输入,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给我动啊!”王苍旻额头渗出细汗,有些急躁,加大了灵力输出。
嗡!
藤蔓剧烈一颤,翠绿的灵光在其表皮骤然亮起,但瞬间就变得紊乱不堪,如同失控的野马在藤蔓内部左冲右突。几片坚韧的藤叶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噗噗”几声轻响,竟自行炸裂开来,碎屑纷飞。
“又炸了!”王苍旻气急败坏地收回手,看着那根被折腾得蔫头耷脑、表皮焦黑一片的老藤,感觉自己像个笨手笨脚试图绣花的屠夫。“引个灵都这么费劲?你这老藤,莫非是五色盟派来的卧底,专门跟我作对?”
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苔藓上,开始深刻反省。问题出在哪?是《玄元初解》的法门不对?还是自己对草木生机的理解有偏差?他闭上眼,识海中的玄穹碑残片再次散发出冰凉的波动,碑文上那些难以理解的断裂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意识中缓缓流淌。
一丝奇异的明悟升起。《玄元初解》的法门没错,但它的灵力运转路线似乎过于“正”了,中正平和,讲究循序渐进。而眼前这些饱经风雨雷电、挣扎求生的野藤,它们的“生机”并非温室花朵般的柔顺,而是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和韧性!强行以“正”法灌注,如同给烈马套上过于精致的鞍鞯,要么被排斥,要么……直接炸给你看!
“原来如此!”王苍旻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再次看向那些虬结的老藤,目光变得不同了。他不再将它们视为死物或者简单的阵法材料,而是感知着它们体内那股在恶劣环境中磨砺出的、带着荆棘般锐气的生命律动。
他重新站起,调整呼吸。这一次,指尖凝聚的灵力不再是纯粹的翠绿,而是带上了一丝源于玄穹碑的、难以言喻的苍凉古意。他将这缕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出,不再是强行“灌注”,而是尝试着“共鸣”,去贴合老藤自身那股顽强的、带着刺的生机。
指尖触碰到藤皮。没有排斥,没有炸裂。那缕灵力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极其自然地、丝丝缕缕地融入了老藤坚韧的脉络之中。粗糙的藤皮表面,微不可察地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仿佛沉睡了许久的生命被悄然唤醒。
“成了!”王苍旻心头狂喜,但丝毫不敢大意。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是第二步:构型。他需要在选定的这片藤蔓区域,精确地构建出三个关键的灵力节点,如同阵法的三个支点,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支撑起整个荆棘阵的运转。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避开地上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来到第一个预定节点位置——一株缠绕着巨大青石的粗壮古藤根部。他蹲下身,双手掐诀,十指翻飞,调动体内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开始凌空勾勒玄奥的符文。
“定!”他低喝一声,指尖光芒闪烁,一个由纯粹灵力构成的、极其繁复微小的符文雏形艰难地在古藤根部上方一寸处浮现。符文线条扭曲,光芒明灭不定,像是狂风中的烛火。
汗水顺着王苍旻的鬓角滑落。构筑灵力符文,不仅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撑,更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力,差之毫厘,整个节点就会崩溃,前功尽弃。他全神贯注,识海中玄穹碑的冰凉气息源源不断涌出,极大地增强了他对灵力细微变化的感知与控制。
嗡!
符文终于稳定下来,光芒内敛,如同一个微缩的星辰,缓缓沉入古藤根部,消失不见。王苍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又被掏空了一截。
“第一个……还有两个。”他抹了把汗,脚步虚浮地走向下一个节点位置。
每一次勾勒符文,都是对意志和灵力的极限压榨。第二个节点构筑到一半时,灵力不济,符文剧烈闪烁,眼看就要溃散。王苍旻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疼痛刺激下,他强行榨出最后一丝潜力,硬是将濒临崩溃的符文稳定住,艰难地按入一丛坚韧的荆棘丛中。
当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第三个节点位置——一块布满湿滑苔藓、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岩石旁时,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体内的灵力彻底告罄,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不能倒下……就差最后一步了!”他心中怒吼,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身体微微颤抖。目光扫过岩石缝隙里顽强生长的一簇不起眼的暗紫色小草,它们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
“兄弟,帮个忙?”他对着那簇小草,声音嘶哑地低语,带着一丝近乎玩笑的祈求,“成了请你晒太阳。”
也许是玄穹碑带来的奇异感知发挥了作用,也许是那簇小草真的听懂了他的“诚意”,就在王苍旻调动最后残余意念,勉强勾勒第三个符文雏形,感觉再也无法支撑的瞬间——
嗡!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草木清气,竟主动从那簇暗紫色小草中渗出,如同涓涓细流,融入了王苍旻即将溃散的灵力符文之中!原本黯淡飘摇的符文瞬间稳定下来,线条变得清晰流畅,散发着淡淡的紫意,稳稳地烙印在岩石与藤蔓的交界处,消失不见。
三个节点,终于落成!
“呼……呼……”王苍旻像一滩烂泥般滑坐在地,背靠着岩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他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总算……搞定了这三个钉子户……”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接下来……就是串门了……”
第三步:连势。这是最精细、最耗费心神的一步。他需要引导自身灵力,如同穿针引线般,将三个孤立的灵力节点精准地连接贯通,形成一个流动的、生生不息的灵力循环网络。
这需要极其强大的神识感知和入微的操控。王苍旻闭上眼,强忍着透支带来的眩晕,将意识沉入那片布阵区域。玄穹碑残片的冰凉气息再次笼罩识海,极大地拓展和强化了他的感知。
在他的“视野”里,三个节点如同三颗微弱的星辰,在藤蔓、荆棘、岩石构成的复杂环境中各自闪烁着。无数细微的草木生机,如同绿色的光点,在这片区域内缓缓流动。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恢复了一丝丝的灵力,化作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翠绿丝线,颤巍巍地伸向第一个节点。近了,更近了……就在即将触碰的刹那,那节点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翠绿丝线一滑,擦着节点边缘掠过,消散在空气中。
“嘶!”王苍旻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再来!他稳住心神,再次凝聚丝线。这一次更加谨慎,速度放慢到极致,如同蜗牛爬行。翠绿丝线终于颤颤巍巍地触碰到了第一个节点。
嗡!节点轻轻一震,接纳了这丝联系。
王苍旻心中一喜,不敢懈怠,操控着这丝灵力线,如同在荆棘密布的迷宫中探路,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朝着第二个节点的方向延伸。灵力丝线在复杂的草木脉络间穿行,时而遇到顽固的木质纤维阻碍,时而被过于旺盛的生机干扰方向。
“左一点……绕过那块老树皮……别碰那根新芽,它太娇嫩……”王苍旻全神贯注,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像是在指挥一场看不见的微型战争。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那根细若游丝的灵力线,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如同翻山越岭的旅人,抵达了第二个节点。
“呼……”王苍旻感觉自己的精神也快被这根线耗尽了。还有最后一个!
连接第二个与第三个节点的路途更加崎岖,中间隔着大片湿滑的岩石和纠结的藤蔓根须。王苍旻的意识高度集中,操控着灵力丝线在岩石的微小缝隙中钻行,在藤根交错的迷宫里寻找出路。好几次,灵力线都差点撞上障碍物而崩断。
就在灵力线即将触及第三个节点的瞬间,异变陡生!
第三个节点所在的那块岩石深处,一股微弱但异常冰冷的地脉阴气毫无征兆地逸散出来,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猛地撞向王苍旻的灵力丝线!
“糟了!”王苍旻心头剧震,根本来不及反应!
嗤啦!
脆弱的灵力丝线被阴气一冲,如同雪遇沸汤,瞬间寸寸断裂!
噗!
王苍旻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在面前的苔藓上,染红了一片青翠。眼前金星乱冒,识海剧痛,刚刚建立起的两个节点联系也变得摇摇欲坠。
“阴气……该死的地脉!”王苍旻抹去嘴角血迹,眼中血丝密布,一股狠劲涌了上来。“我就不信了!今天收拾不了你这破阵,老子跟你姓!”
他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刺痛。玄穹碑残片似乎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意志,散发的冰凉气息陡然加强,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威严。
“再来!”王苍旻低吼一声,再次凝聚起灵力丝线。这一次,他的神识在玄穹碑加持下变得更加凝练,那丝灵力线也带上了一抹极淡的、源自残碑的古老气息。
当灵力丝线再次接近那第三个节点时,岩石深处那股阴冷的气息果然再次蠢蠢欲动。然而,当它触碰到灵力丝线上那抹古老威严的气息时,竟如同老鼠见了猫,猛地一缩,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再不敢造次!
王苍旻抓住机会,操控灵力丝线,一鼓作气,精准地缠绕上了第三个节点!
嗡!嗡!嗡!
三个节点同时发出低沉的共鸣!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由纯粹灵力构成的翠绿光流,在三者之间瞬间贯通流转!刹那间,整片布阵区域的藤蔓、荆棘、岩石,甚至那簇暗紫色的小草,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彼此的气息紧密相连,形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的整体!一股隐晦而坚韧的守护意志弥漫开来。
荆棘阵,成!
“成了!终于成了!”王苍旻瘫倒在地,望着洞口那片看似毫无变化的藤蔓荆棘,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像刚犁了八百亩灵田的老牛,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罢工。他挣扎着挪回山洞最里面相对干燥的地方,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劣质的玉瓶,倒出最后一颗花生米大小、色泽驳杂的“回气丹”,看也没看就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热流散入干涸的经脉,聊胜于无。他盘膝坐下,运转《玄元真解》的基础法门,贪婪地汲取着洞内稀薄的灵气,缓慢地恢复着。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洞顶偶尔滴落的水珠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就在王苍旻的意识沉入半睡半醒的恢复状态时——
嗡!
识海中,那三个稳固的荆棘阵灵力节点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针刺般锐意的悸动!
王苍旻猛地睁开眼,瞳孔瞬间收缩。来了!
几乎是同时,洞外传来了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人声。
“……师兄,你看这痕迹!新鲜的断裂藤条,还有踩踏的苔藓!错不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激动。
“嗯。”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灵力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实在此处残留。哼,栖霞山的余孽,丧家之犬,倒也真会挑地方躲。”
王苍旻的心沉了下去。悬空城!果然是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最先追来!听声音,似乎只是两个外门弟子,修为不会太高,但麻烦的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透过藤蔓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
洞外,两名身着悬空城标志性云纹白袍的年轻修士正站在荆棘阵的边缘。为首一人面容倨傲,背负长剑,正是那“师兄”。另一人稍显稚嫩,腰间挂着个黄皮葫芦,此刻正指着地上王苍旻之前布阵失败时弄出的狼藉痕迹,兴奋不已。
“师兄,定是那王苍旻!宗门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年轻弟子搓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黑黢黢的山洞口,仿佛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奖赏。他立功心切,抬脚就向那看似无害的、垂挂着藤蔓的洞口走去。
“小心些!”那师兄眉头微皱,本能地觉得这洞口过于安静,那些藤蔓也显得过分“青翠”了些。但他也并未真正察觉到阵法的存在,毕竟王苍旻的荆棘阵才刚布下,气息内敛。
年轻弟子不以为意:“师兄多虑了!一个丧家之犬,栖霞山那等小地方出来的,能有什么……”他话音未落,左脚已然踏入了荆棘阵的触发范围!
就在他脚掌落地的瞬间——
异变陡生!
洞口垂挂的、覆盖着岩石的、甚至地上匍匐的那些看似柔顺无害的藤蔓,骤然间活了!
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群,数十根藤蔓猛地弹射而起!原本光滑的藤皮上瞬间暴长出密密麻麻、闪烁着幽绿寒光的锐利尖刺!速度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从四面八方狠狠刺向那名毫无防备的年轻弟子!尤其是他迈出的那条腿,更是被重点照顾!
“啊——!!”年轻弟子只觉眼前一花,无数道带着死亡气息的绿影扑面而来,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护体,一层微弱的白光在体表亮起。
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闷响传来!
灵力护罩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那些蕴藏着草木锐金之气的尖刺洞穿!虽然大部分尖刺被护罩和法袍阻挡,未能深入血肉,但仍有七八根狠狠扎进了他暴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
“呃啊!”剧痛袭来,年轻弟子踉跄后退,手臂和小腿上鲜血淋漓,几个细小的血洞正汩汩冒血。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痹感,显然是那些尖刺上附带的草木毒素开始发作。
“师弟!”那师兄脸色剧变,反应极快,腰间长剑“锵啷”一声自动出鞘,化作一道雪亮匹练,瞬间斩向那些追击而出的藤蔓。
嗤嗤嗤!
剑光凌厉,数根藤蔓应声而断,断口处流淌出绿色的汁液。然而,更多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一击即退,迅速缩回洞口,重新缠绕在岩石和缝隙间,尖刺隐没,再次伪装成无害的普通藤蔓,只是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木灵锐气和一丝血腥味。
洞内,王苍旻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看着那年轻弟子手臂上流血的伤口,心中毫无波澜。这点伤,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这荆棘阵的初次亮相,效果达到了——惊敌,阻敌,示警!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年轻弟子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恢复平静的洞口,眼中充满了恐惧。那瞬间爆发的攻击,阴险、迅捷、防不胜防。
那师兄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地盯着洞口那片藤蔓区域。长剑悬浮在他身前,吞吐着寒芒。“阵法!是守护阵法!”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而且……绝非普通货色!这藤蔓活化、尖刺突袭的手段,闻所未闻!这王苍旻……果然有些门道!”他心中惊涛骇浪,这绝不是栖霞山那种小宗门能有的手段!
“师…师兄,怎么办?硬闯吗?”年轻弟子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声音发颤。
“硬闯?”师兄瞪了他一眼,像看一个白痴,“这阵法诡异,布阵之人就在洞内以逸待劳!我们连这阵法的深浅都摸不清,贸然进去,你想找死不成?”他心中忌惮更深,这阵法启动时那股隐晦却坚韧的守护意志,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他目光扫过洞口,又看了看师弟的伤口,眼神闪烁。最终,他果断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刻着悬空城云纹的玉符。指尖灵力注入,玉符发出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特定频率的波动,瞬间射入旁边一块不起眼的岩石缝隙深处,消失不见。
“留下‘空痕印’标记!”师兄沉声道,“此地已被阵法守护,非我等能破。速速回去禀报刑长老!这王苍旻身怀异术,又得此诡异阵法守护,必须请长老定夺!”他特意加重了“诡异”二字。
“是…是,师兄!”年轻弟子如蒙大赦,赶紧撕下衣角胡乱包扎伤口,再不敢看那洞口一眼。
两人警惕万分地后退了十几丈,确认那些藤蔓没有再次暴起,这才心有余悸地互看一眼,迅速转身,化作两道仓惶的白影,消失在山林深处。那狼狈的背影,与来时那种高高在上、志在必得的气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直到那两道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之外,王苍旻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里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他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危机暂时解除,但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空痕印……”王苍旻眼神冰冷,他知道那是什么。悬空城独有的追踪印记,极其隐秘,一旦留下,就如同在黑暗中点亮的灯塔,会持续不断地向特定范围的门人发送位置信号。这比普通的追踪术法更难清除。
刑无赦!悬空城执法长老,元婴巅峰的恐怖存在!这个名字如同一座冰山压在心头。对方已经锁定了这片区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洞外的阳光透过藤蔓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洞内弥漫的沉重寒意。短暂的喘息之地,已然暴露在猎鹰的视线之下。
王苍旻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肺部。他站起身,不再去看洞口,而是走向山洞深处,那里还有他匆忙间收集的几株未处理的低阶草药和几块蕴含微弱灵气的矿石。
他必须更快!更快地恢复,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快地炼制出能用的丹药,制作出有用的符箓!荆棘阵只能挡一时,挡不住悬空城真正的雷霆手段。
手指拂过粗糙冰冷的石壁,王苍旻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几株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草药上,眼神沉静如渊,深处却燃烧着比丹火更炽烈的火焰。
风暴将至,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把自己磨砺成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血途荆棘,这才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