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肃州。西北边陲苦寒之地,凛冽的罡风如同裹着沙砾的刀子,刮过荒凉的戈壁和低矮的土黄色山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混合着血腥、焦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的诡异气味。

萧凝霜一袭素白劲装,外罩灰枭(萧云澜)提供的特制灰色斗篷,斗篷边缘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身后,是十二名同样身着灰衣、面覆简化金属面具、气息沉凝如冰的血刃楼精锐死士。他们如同一群沉默的灰色秃鹫,悄无声息地潜行在通往肃州边军大营的荒芜沟壑之中。

距离大营尚有数里,那股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已然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风中隐约传来非人的嘶吼、兵刃碰撞的零星脆响,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楼主,前方三里,就是大营辕门。” 一名代号“冰棱”的血刃楼死士压低声音,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歪斜破损的木质营门,“外围警戒哨塔已空,营墙多处破损,有激烈搏斗痕迹。营内…死气很重。”

萧凝霜冰晶般的眼眸扫过荒原。视野所及,散落着一些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人畜骸骨,骸骨上残留着衣物碎片,依稀能辨出是军卒装束。地面干涸发黑的血迹中,隐隐浮现出与端王扳指上同源的、扭曲蠕动的紫黑色纹路。灾祸的侵蚀,已然深入这片土地。

她微微颔首,掌心的血刃令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寒悸动,指向大营深处某个能量异常混乱的区域。那是污染的核心节点。

“按计划,散开。清除外围零散‘疫变体’,收集情报。‘冰棱’、‘霜刃’,随我直插核心。” 萧凝霜的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波澜。她已非寒露台上那个被身世撕裂、情绪激荡的少女,冰魄凝晶的境界赋予她绝对的冷静与掌控力。

“是!” 十名死士如同鬼魅般散入风沙,无声无息。留下的“冰棱”和“霜刃”紧随萧凝霜身后。

三人如同三道贴着地面疾掠的灰影,避开正门,从一处坍塌的营墙缺口处悄然潜入。

营内景象,如同炼狱。

残破的营帐在风中飘摇,燃烧的余烬散发着焦臭。地面上遍布着凝固发黑的血泊和残缺不全的尸体。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游荡的“东西”——它们曾经是戍边的军卒,此刻却皮肤青紫溃烂,筋肉扭曲膨胀,双目赤红如血,口中发出嗬嗬的嘶吼。有的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有的则趴伏在尸体上疯狂啃噬,更有甚者,三五成群,如同野兽般互相撕咬搏杀,力量大得惊人,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诡异!它们的皮肤下,紫黑色的扭曲脉络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浓烈的邪异气息——这就是被灾祸侵蚀后形成的“疫变体”!

“吼!” 几头正在啃噬尸体的异变体发现了闯入者,立刻丢下口中的腐肉,发出兴奋的咆哮,四肢着地,如同鬣狗般猛扑过来!速度极快,带起腥风!

“冰棱”、“霜刃”瞬间拔出兵刃,是两柄造型奇特的、散发着寒气的弯刀。刀光闪动,精准而狠辣地斩向异变体的关节要害!

噗嗤!噗嗤!

弯刀斩入异变体坚韧如革的皮肤,发出沉闷的声响。异变体吃痛嘶吼,动作却未受太大影响,反而更加狂暴!它们的身体似乎被那紫黑脉络强化了,寻常刀剑难以致命!

“弱点在头颅和心脏处的脉络节点!” 萧凝霜冰冷的声音响起。她甚至没有拔剑,只是抬起白皙如玉的右手,五指微张,对着扑来的几头异变体隔空虚按!

嗡!

五道肉眼可见的、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没入那几头异变体头颅或心脏位置剧烈蠕动的紫黑脉络节点!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寒冰上!被击中的异变体猛地僵住,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它们体表的紫黑脉络瞬间变得黯淡、僵硬,如同被冻结的毒蛇!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尸体迅速干瘪发黑,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

秒杀!

“冰棱”和“霜刃”眼中闪过一丝敬畏。楼主的力量,比情报中描述的更加可怕!那冰魄凝晶之力,对灾祸侵蚀竟有如此恐怖的克制效果!

“走!” 萧凝霜毫不停留,身形如电,循着血刃令的指引和那越来越浓烈的邪气源头,向大营深处冲去。“冰棱”、“霜刃”紧随其后,清理着沿途零散扑来的异变体。在萧凝霜精准的冰魄射线点杀下,这些悍不畏死的怪物如同纸糊般脆弱。

越靠近核心区域,景象越发骇人。疫变体的数量更多,也更加强大,甚至出现了体型超过丈许、筋肉如同岩石般虬结、行动间地动山摇的巨型疫变体!营房被暴力摧毁,地面龟裂,残留着激烈战斗的痕迹。显然,在彻底沦陷前,这里的守军曾进行过惨烈的抵抗。

终于,三人冲到了大营中央的校场。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血刃楼精锐也感到一阵寒意!

整个校场,已被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粘稠血浆和破碎尸骸构成的“肉毯”所覆盖!肉毯中心,是一个不断蠕动、鼓胀收缩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暗紫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血管般搏动流淌的紫黑脉络,脉络的源头深深扎入下方的大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毁灭欲望的邪恶意志,正从这个肉瘤中散发出来,如同瘟疫的源头,不断向四周辐射着侵蚀的力量!

肉瘤周围,跪伏着数十名形态更加诡异、气息远超普通疫变体的“精英疫变体”!它们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向着肉瘤顶礼膜拜,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梦呓般的嘶吼。校场边缘,还散布着一些被紫黑脉络缠绕、如同茧蛹般的东西,里面隐隐传出微弱的挣扎和呻吟——那是尚未被完全转化的活人!

“侵蚀节点!” 萧云澜的声音通过萧凝霜怀中一枚特制的冰魄讯晶碎片传来,带着凝重,“它在抽取地脉生机和生灵精魄,加速污染扩散!必须摧毁它!核心就在那肉瘤深处!小心!它拥有初步的意识和防御本能!”

仿佛是为了印证萧云澜的话,那巨大的肉瘤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一股肉眼可见的紫黑色能量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吼——!” 校场上所有跪伏的精英异变体同时抬头,赤红的双眼中爆发出狂暴的杀意,齐刷刷地锁定了闯入的三人!它们如同被唤醒的恶鬼,发出震天的咆哮,带着腥风恶臭,从四面八方猛扑过来!速度、力量、凶悍程度,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异变体!

与此同时,那肉瘤表面,数十条粗壮的、如同巨型章鱼触手般的紫黑脉络猛地弹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毒蟒般卷向萧凝霜!触手上布满了吸盘状的利齿口器,散发着浓烈的腐蚀性邪气!

危机瞬间降临!

“护住楼主!”“冰棱”和“霜刃”怒吼一声,不退反进,两柄弯刀爆发出凛冽的寒芒,化作两道交织的死亡旋风,悍然迎向扑来的精英疫变体和那些恐怖的紫黑触手!

铛!铛!噗嗤!

金铁交鸣与血肉撕裂声瞬间响成一片!两名血刃楼精锐死士将身法刀术催动到极致,刀光如雪,寒气四溢,竟暂时挡住了潮水般的攻击!但精英疫变体力量巨大,悍不畏死,紫黑触手更是坚韧异常且蕴含邪力,每一次碰撞都让两人气血翻腾,护体寒气被飞速侵蚀!短短几息,两人身上便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灰衣!

“楼主!快!我们撑不了多久!”“霜刃”嘶声吼道,一刀劈开一条卷来的触手,却被另一头精英疫变体的利爪狠狠拍中后背,喷出一口鲜血!

萧凝霜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对周围的惨烈厮杀视若无睹。她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校场中心那个不断搏动、散发着邪恶核心波动的巨大肉瘤上!血刃令在她掌心剧烈跳动,玄冰鉴在胸口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蓝光,与那肉瘤中的邪恶意志形成针锋相对的对抗!

必须一击必杀!摧毁核心!

她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胸前。体内冰魄凝晶之力毫无保留地疯狂运转!玄冰鉴的光芒骤然炽盛,与她周身流转的冰蓝光晕融为一体!校场上狂暴肆虐的邪气仿佛遇到了克星,竟被逼退开数尺!连那肉瘤的搏动都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无数精纯到极致的冰魄之力,在她双掌之间疯狂汇聚、压缩!一枚仅有核桃大小、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寒意的深蓝色冰晶球,迅速凝聚成形!冰晶球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魄符文在生灭流转,蕴含着冻结万物的本源法则!

这是冰魄凝晶之境方能施展的绝技——**冰魄·寂灭星核**!将全身寒魄之力压缩到极致,化作一点蕴含寂灭之威的星核,爆发时足以冻结、湮灭一切物质与能量!

凝聚星核的过程,对萧凝霜的负荷极大。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又被瞬间冻结成冰晶。但她冰晶般的眼眸中,唯有绝对的冷静与毁灭的意志!

“就是现在!”

就在“冰棱”被数头精英疫变体扑倒撕咬、“霜刃”被数条紫黑触手死死缠住即将被拖入肉瘤的千钧一发之际!萧凝霜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那颗深蓝色的寂灭星核,无声无息地,如同划破夜空的冰冷流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那巨大肉瘤的核心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寂灭寒意,从肉瘤内部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以星核没入点为中心,肉眼可见的冰蓝色霜纹如同蛛网般在巨大的肉瘤表面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剧烈搏动的紫黑脉络瞬间僵硬、冻结、化为齑粉!那散发着邪恶意志的核心,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狱,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意念层面)!

轰隆——!!!

整个肉瘤如同被冻结的琉璃,在一声沉闷的巨响中,轰然炸裂!无数被冻结成深紫色的血肉碎块和冰晶粉末,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恐怖的寂灭寒潮如同白色的死亡光环,以炸裂点为中心,瞬间席卷整个校场!

那些扑向“冰棱”、“霜刃”的精英疫变体,身体瞬间僵硬,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蓝白色冰霜,保持着狰狞的扑击姿态,如同冰雕般凝固在原地!下一刻,哗啦一声,碎成满地冰渣!

缠绕着“霜刃”的紫黑触手,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断裂、粉碎!

巨大的冲击波将“冰棱”和“霜刃”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喷鲜血,但总算脱离了必死之境。

校场上弥漫的浓郁邪气,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浓雾,瞬间变得稀薄无比!那股笼罩整个大营的、令人窒息的邪恶意志源头,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冰晶碎块和迅速失去活性、变得干瘪发黑的残余血肉。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冰晶粉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偌大的校场,死寂一片。

萧凝霜身形微微一晃,强行压下因全力爆发而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刺痛。冰魄凝晶之力虽强,但寂灭星核的消耗也极其恐怖。

“楼主!”“冰棱”和“霜刃”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自身伤势,踉跄着冲到萧凝霜身边,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敬畏。

“我没事。” 萧凝霜声音微哑,冰晶般的眼眸扫过一片狼藉的校场,最后落在那肉瘤炸裂后留下的大坑深处。坑底,除了冰晶和焦黑的碎肉,似乎还有一块拳头大小、闪烁着微弱紫黑色幽光的、如同某种生物核心的菱形晶石碎片。

她正要上前查看,怀中的冰魄讯晶碎片突然传来萧云澜(灰枭)急促而凝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

“凝霜!东海有变!‘霜刃’小队全灭!渔村…渔村下面…是空的!他们在用活人…喂养…海里的东西!…我找到了…但…是陷阱!…快…离开肃州!端王…他的目标…是你!!” 讯息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刺耳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