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遗落之壁边缘,距离安宁疗愈所约三百米外,一片由巨大、扭曲的废弃合金梁柱和坍塌混凝土构成的、如同怪兽骸骨般的废墟阴影深处。

没有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金属锈蚀和潮湿霉菌气味的黑暗。

黑暗中,几点极其微弱、几乎融入环境背景的幽绿色光点,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眸,无声地闪烁着。

一台仅有巴掌大小、形似机械蜘蛛的造物,正安静地吸附在一块布满锈迹的厚重合金板上。

它通体覆盖着哑光黑色的、能吸收大部分探测波段的特殊涂层,八条极其纤细、带有吸盘的金属节肢牢牢抓住粗糙的表面。

它的“头部”,三颗呈三角排列的、泛着幽绿光芒的复眼传感器,正透过废墟缝隙,死死锁定着远处那点微弱的橘黄灯火——安宁疗愈所。

蜘蛛造物的腹部,一个微型的能量感应阵列正发出极其微弱的、肉眼不可见的扫描波纹。

“嘀……嘀……嘀……”

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电子提示音,在蜘蛛造物内部响起。它复眼中幽绿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

突然!

嗡——!!!

蜘蛛造物的整个躯体猛地一震!吸附在合金板上的节肢因为瞬间过载而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复眼中瀑布般刷新的幽绿数据流瞬间被一片刺眼的、代表着能量严重超标的猩红色警报覆盖!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复合型未知能量爆发!坐标:A7区,目标建筑:安宁疗愈所!”

“能量峰值突破阈值!等级:超凡高阶(疑似领域级波动)!”

“能量构成分析:37.8%为高强度生命源质(炽热、狂暴、守护属性),62.2%为……未知精神治愈系变种能量(微弱、濒临消散、属性……极度稀有!匹配数据库代号:‘萤火’!匹配度:98.7%!)!”

“复合能量场正在形成!能量场性质:极度不稳定!破坏性与……引导性并存!危险等级:高!”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加密的微型量子通讯链路,瞬间传递到远方。

距离这片废墟约五公里外,遗落之壁外围一处相对隐蔽、被巨大废弃冷却塔阴影笼罩的地下入口。

入口极其隐蔽,被厚重的、布满伪装涂层的合金闸门封闭。

闸门与周围锈蚀的金属环境完美融合,若非特定的能量扫描,几乎无法发现。

闸门之后,是一条向地下延伸的、充满冰冷科技感的金属甬道。甬道墙壁光滑,散发着幽蓝色的冷光,与外界遗落之壁的破败荒凉形成鲜明对比。

甬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监控分析室。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面巨大的全息光屏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复杂数据和不断切换的监控画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微热气息。

一个穿着紧身黑色作战服、身材高挑瘦削的男人正背对着入口,站在最大的那面光屏前。

光屏上,正是那机械蜘蛛传回的、标注着猩红警报的安宁疗愈所能量爆发图谱,以及苏萤和沈烬模糊的、被能量场扭曲的轮廓影像!

男人有着一头修剪得极短的银发,在幽蓝的屏幕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即使只是背影,也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的气息。

当那代表着“萤火(98.7%匹配度)”的刺眼字符和“超凡高阶(疑似领域级)”的能量警报在屏幕上疯狂闪烁时,男人一直如同雕塑般静止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他那戴着黑色战术手套、原本随意搭在控制台上的右手食指,无声地、缓缓地……抬了起来。

指尖在冰冷的合金台面上轻轻一点。

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分析室里异常清晰。

“目标确认,‘萤火’存活。坐标锁定。”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男声响起,如同机器合成的语音,“能量爆发源,身份分析:高匹配度……代号:‘烬灭’。”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调取更深层的资料。

光屏上迅速闪过几张模糊的战场照片和一份标注着“绝密/注销”的档案片段,档案照片上,是沈烬数年前身着“炎煌”特战服、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脸庞,旁边赫然标注着实力等级:“超凡巅峰(疑似触及圣域壁垒)”。

“目标‘烬灭’,状态更新:重伤、境界跌落、心能(守护系)异常复苏并初步掌控……潜力重估:极高(危险)。”冰冷的分析声继续,“复合能量场初步稳定,引导者为‘烬灭’……‘萤火’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处于共生依赖状态。”

银发男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终于暴露在幽蓝的屏幕光下。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如同长期不见阳光的大理石。

五官精致得近乎刻薄,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眼窝深陷,瞳孔是一种毫无生气的、仿佛无机质玻璃般的灰白色!

此刻,这双非人的灰白眼眸中,正倒映着光屏上苏萤那灰败的脸庞和沈烬强行支撑的侧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待实验样本般的……审视和计算。

“‘萤火’状态符合‘情能绝症’晚期衰竭模型。

共生依赖状态……存在强行剥离风险,可能导致样本彻底崩解。”灰白眼眸微微转动,扫过能量图谱上代表沈烬心焰的那团炽烈金红,“‘烬灭’的心能……是意外变量。

他的守护意志强度……超预期。”

“指令变更。”灰白瞳孔的男人对着虚空开口,声音依旧冰冷,“‘鬣狗’小队,行动等级提升至‘琥珀’(Amber)。目标:持续监控‘萤火’与‘烬灭’状态,建立能量模型,评估共生稳定性及剥离可行性。

非必要,不接触。

重复,非必要,不接触。

保持绝对静默。”

“收到,‘琥珀’指令确认。‘鬣狗’进入深度潜伏状态。”一个同样冰冷、但带着一丝电子杂音的回应在分析室内响起。

男人不再说话。

他重新转过身,灰白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光屏上那团正在缓缓平复、但依旧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复合光晕,以及光晕中心那两个模糊的身影。

他那毫无血色的、如同钢琴家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合金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嗒、嗒”声。

那敲击声,如同冰冷的秒针,在这幽暗的地下空间里,为疗愈所内那脆弱的平衡,无声地……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