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不！”
周宴礼惊慌的嘶吼声响彻整个海岸。
他眼睁睁看着我坠入海浪，却无济于事。
他已经拿到了分公司的管理权，签完字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全是我日记里那句“离开他吧”。
他以为只要熬到游戏结束，就能用财富弥补一切，就能把我锁在身边重新开始。
却忘了日记里那些血痕累累的字迹，早已在我灵魂里刻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打捞队连续工作了三天。
周宴礼就守在岸边，他浑身湿透了，胡茬爬满下颌，眼神空洞得像片死水。
当潜水员摇头浮出水面时，他突然揪住对方的衣领，声音嘶哑：“不可能！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你们再去找！给我找！”
他开始重复我们曾经去过的轨迹。
他去了我们曾经约会的咖啡馆，点两杯拿铁，对着空位说，
“然然，你看，还是你喜欢的甜度。”
回那间关过我的地下室，蹲在铁链旁，身体蜷缩在我躺过的地方，仿佛能触到我曾经的体温。
他甚至重新煮了碗粥，守在餐桌前等到凌晨，直到粥凉成硬块，才突然捂住脸，发出呜咽。
“我拿到分公司了......然然，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不是想养只猫吗？我买了，你看，它很乖......”
那只雪白的布偶缩在沙发角落，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得炸毛，却像极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抱着的那只。
公司的庆功宴他没去。
曾经梦寐以求的分公司管理权，此刻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把自己关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我们的合照。
秘书送来文件时，总能看见他趴在桌上，手指死死抠着照片里我的脸，指缝间渗出血来。
“周总，医生说您再这样下去......”
“滚。”
他头也不抬，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脑海里闪过第一次参加的那个商务宴会。
周宴礼第一次看到了他认知外的东西。
糜烂，荒淫，充斥在那些老总和高层之间。
他们推杯换盏，换换女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人提起了我的名字。
“温沐然，她的名气可是有点大啊，那身材......啧啧......宴礼艳福不浅啊！”
他其实纠结了一夜，却还是没忍住刺激，把他的妻子换给了那个男人。
他想着反正我也失忆了，明天起床我就会忘记。
他想起了我被几个男人按在身下恐惧的眼神。
突然间崩溃了。
“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6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异国医院的病房里。
消毒水的气味让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被江逾白按住肩膀。
他眼下乌青，衬衫皱巴巴的，显然守了很久。
看到我睁眼，他递过一杯温水，指尖微微颤抖：“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江逾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我，眼底带着心疼。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成熟的轮廓。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我执意要嫁给周宴礼时，他也是这样沉默地站在机场，最后只说了一句：“温沐然，别后悔。”
然后便赌气出了国，一去经年。
可我最终还是后悔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逾白寸步不离。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变着法给我带餐食，讲国外的趣事，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与周宴礼相关的话题。
我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好，虽然拿走的心脏终究是回不来了。
另一边，换妻游戏的人又联系了周宴礼。
这一次，他却冲进去将人给打了。
“周宴礼，你他妈玩不起？”
王总肥硕的手指戳着周宴礼的胸口，领带被扯的歪斜。
“分公司到手了就想撤？当初说好了，每个季度至少贡献一个‘玩伴’，你当我们的规矩是放屁？”
周宴礼的西装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眼前的男人笑得油腻，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他现在一无所有，温沐然跳海后，他的世界早已崩塌成废墟，哪里还有“妻子”可以交换？
“没东西换，那就拿钱填窟窿！”
王总啐了口唾沫。
“当初你用温沐然换资源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今天吧？告诉你们，我们这圈子玩的就是‘等价交换’，你他妈想白嫖？”
话音未落，周宴礼突然像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挥拳砸向王总的脸。
“我操你妈！”
“你们这群畜生！”
拳头没能落到目标，他的手腕被保镖反手拧到身后，剧痛瞬间窜遍全身。
“周宴礼，你以为你是谁？”
老总抹着嘴角的血，捡起地上的雪茄狠狠按在周宴礼手背上，
“当初你把老婆送来换项目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放开我！”
王总示意保镖松手，却在他踉跄站稳时，抬脚狠狠踹在他的小腹上。
“噗”
周宴礼弯下腰，咳出一口血沫。
灼烧感从手背蔓延到心脏，周宴礼却突然笑了。
他想起温沐然被烟头烫到时，也是这样蜷缩着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被他用“刺激”粉饰的暴行，此刻像无数根针，扎进他每一寸神经。
“温沐然......”他在剧痛中喃喃自语。
“对不起......”
老总嫌恶地踢开他：“把这个疯子拖出去！顺便告诉财务，周宴礼名下的分公司......”
他顿了顿，看着周宴礼手背上焦黑的疤痕，
“就当是赔偿我脸上的伤了。”
周宴礼被扔在会所后门的巷子里。
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角流下，他的视线模糊了。
他突然想起温沐然被那个陌生男人掐住脖子时，眼睛里翻涌的恐惧；
想起她被倒吊在海上，海水溅在脸上时，身体抖得像片落叶；
想起地下室里，她攥着日记本喊“周宴礼你混蛋”时，眼底的死寂。
原来那些疼痛不是假的。
原来她每一次挣扎、每一滴眼泪，都实实在在地刻进骨头里。
他总以为失忆是保护罩，以为第二天的遗忘能抹掉所有伤害，却忘了身体的记忆比大脑更诚实。
那些淤青、撕裂的伤口、被烟头烫出的疤痕，都是活着的酷刑。
“啊！”
周宴礼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因为迟来的、剜心刻骨的悔意。
他想起温沐然日记里那些血痕累累的字迹：“他说失忆的我像提线木偶，任人摆布的样子最诱人。”
“船舱里摆满了摄像头，周宴礼在一旁录像”......
原来他才是最残忍的畜生。
他亲手把全世界最信任他的人，推进了地狱，还自以为是的用“刺激”和“分公司”当遮羞布。
7
我在江逾白的帮助下联系到了林晚。
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温小姐。”
她抬头看我时，眼底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死水般的平静。
“医生说大概六周了。”
她顿了顿，指尖突然用力掐进掌心。
“我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可能是王总，也可能是你老公......”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
“但这不重要，对吗？”
我看着她手腕上新旧交叠的伤痕，想起悬崖边她被男人殴打的样子。
我有些心疼，突然不想让她出来作证了。
“林晚，你不必......”
“我必须留下他。”
她突然打断我，眼神里爆发出执拗。
“这是证据，是他们用女人换利益的铁证！等孩子生下来，做DNA鉴定，就能让那些畜生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又带着决绝。
“你忘了吗？我们在海边的时候，你说过不甘心被当玩具的。”
江逾白将U盘里的视频和录音整理成文档，附上林晚提供的“换妻俱乐部”成员名单及交易记录，匿名发布在国内最大的爆料平台上。
标题触目惊心《揭秘上流社会的换妻游戏》。
短短三小时，帖子阅读量破千万。
视频里晃动的镜头记录着会所包厢里的糜烂场景：男人们搂着陌生女人谈笑风生，而一些女孩被几个男人按在沙发上灌酒。
游艇甲板上，我被倒吊在海面上方，背景音里传来男人们的哄笑和“玩腻了就扔”的对话。
还有林晚被烟头烫时蜷缩的身体，以及她丈夫的油腻的嘴脸。
她甚至不想打码。
互联网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这就是所谓的商业精英？拿老婆当筹码？”
“那个叫周宴礼的，之前还上过财经杂志吧？人模狗样的！”
“看视频里的的女人，眼神全是绝望......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我好像认出王总了！就是那个经常上新闻的地产大佬！”
舆论席卷而来。
#换妻游戏产业链#，
#被偷走的人生#等话题轮番登上热搜。
令我没想到的是，曾被伤害的女性循着线索联系了我们。
有人在丈夫“应酬”后发现身上莫名的伤痕。
有人在醉酒后醒来躺在陌生床上。
有人被丈夫以“拓展人脉”为由送到合作方身边。
她们曾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看到帖子里似曾相识的场景，才惊觉自己早已身处地狱。
有人发来私信，附件里是她偷偷录下的录音。
“......张总要是满意，下个月的项目就给你。我老婆年轻不懂事，您多担待......”
背景音里传来她压抑的啜泣，而她丈夫的声音谄媚又冷漠。
“我以为他只是工作忙，直到看到那些视频，才想起每次醒来身上的淤青......原来他说的‘为了这个家’，是把我当成了交易的商品。”
有人发来照片，相册里是她被打断锁骨的照片，旁边是丈夫和合作方的合影，配文是“感谢李总照顾，合作愉快”。
越来越多的受害者站出来，她们的证词、照片、录音像拼图一样，逐渐还原出“换妻俱乐部”的完整面貌。
这是一个以商业利益为纽带，以女性身体为筹码的黑色产业链。
成员们在所谓的“游戏规则”下，将妻子、情人甚至下属当作换取资源的工具，用酒精、药物和失忆症掩盖罪行，他们在刺激与权力的幻觉中沉沦。
8
当国内媒体铺天盖地报道此事时，周宴礼已经被赶出了公司。
他发消息给我说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去赴约了。
周宴礼的身影比我想象中更狼狈，早已看不出我离开时的面容。
他看到我，膝盖一软就直直跪了下来，
“然然......”
“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他一下接一下地扇着，力道大得让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血从嘴角渗出来。
“我不该把你送给他们，不该让你受那些苦......我混蛋，我不是人！”
我平静的看着他，内心甚至连恨意都消散了些。
“周宴礼，你以为跪在地上扇自己几巴掌，说几句对不起，那些伤害就会消失吗？”
他的动作僵住，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乞求：“然然，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可我真的后悔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以前......”
“以前？”
我轻笑，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
“你是想说七年前你单膝跪地说护我周全的时候，还是想说你把我推给陌生男人说‘反正她明天就会忘记’的时候？”
他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不是错在不爱我。”
我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慌乱和痛苦。
“你错在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错在把我的信任当成了换取权力的筹码。”
“错在把践踏我的尊严当成了‘刺激’的游戏。”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红蓝灯光在海平面上闪烁。周宴礼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周宴礼，”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彻底的释然，“你的忏悔太晚了，也太廉价了。”
说完，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周宴礼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警笛声。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江逾白发来的消息：“我在车里等你。”
坐进温暖的车厢，江逾白递给我一杯奶茶，指尖的温度驱散内心的寒意。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发动车子，朝着城市的灯火开去。
周宴礼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那些被利益扭曲的人性、被欲望吞噬的良知，都将在法律的审判和舆论的谴责下，得到应有的结局。
因为舆论的影响，换妻游戏的所有参与人员都被调查，全部都接受了法律的审判。
庭审持续了整整一天。当法官宣布最终判决时，法庭内鸦雀无声。
“被告人周宴礼，犯组织卖淫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被告人王某某，犯强奸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被告人林某某，犯组织卖淫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每一个刑期的宣布，都伴随着受害者们压抑的啜泣声。
林晚紧紧抱着我，泪水终于决堤。
我抬头看向法庭外的天空，云层正在散去，一缕阳光恰好落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9
之后的日子，江逾白向我求婚了。
他单膝跪地，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紧张。
“然然，我知道你受过伤。”
他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求你立刻忘记过去，但我希望能陪你走向未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好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百感交集。
曾经，我也对婚姻充满憧憬，以为周宴礼就是我的全世界。
可那场噩梦般的经历，让我对亲密关系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婚姻于我而言，不再是避风港，反而像一个可能再次困住我的牢笼。
江逾白很好，但我对他始终都只有愧疚。
我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谢谢你。但我......暂时还不想结婚。”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被理解取代。
他点点头，将戒指收起来，却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等。”
他的包容让我更加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值得信赖。
但我知道，治愈需要时间，我不能因为感激就仓促地踏入另一段关系。
林晚生下孩子后，带着那个小小的生命找到了我。
林晚给孩子取名叫“念念”，她说，希望孩子能记住母亲的苦难，也能记住新生的不易。
我和林晚带着念念，开始了我们的旅程。
我们去了东南亚，在巴厘岛的海滩上看日出日落。
又去了欧洲，在巴黎的咖啡馆里看街头艺人表演。
旅途中，我们遇到了很多人，也听到了很多故事。
有独自旅行的男孩，有带着孩子骑行的夫妻，还有在异国他乡开中餐厅的华人。
他们的生活各不相同，却都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
林晚渐渐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她开始学习摄影，用镜头记录下我们看到的美景和念念成长的点滴。
她的照片里，不再只有阴霾，更多的是阳光、笑容和希望。
我也在旅途中慢慢找回了自己。
重新拿起笔，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
江逾白时常会给我们打电话，分享他的生活，也关心我们的近况。
他从没有催促过我，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最温暖的支持。
有一次，他在电话里说：“然然，看到你现在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明白，爱不一定非要用婚姻来证明。
真正的爱，是尊重，是包容，是让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们的旅程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再次踏入婚姻。
但我知道，此刻的我是自由的，是快乐的。
我们在广阔的世界里，寻找着属于我们的幸福。
偶尔，我会想起周宴礼。
听说他在监狱里表现不好，常常因为情绪失控而被惩罚。
但我心中已经没有了恨，只有一种淡淡的唏嘘。
他用一时的贪婪和愚蠢，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别人的人生。
而我，终于走出了那片阴霾，迎向了属于自己的阳光。
也许过去的伤痕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它们已经不能再定义我的人生。
就像万里晴空总会向骄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