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②章
5
来人是林淼,我曾资助过的贫困生。
她带着几名警察冲进来,迅速驱散那些虎视眈眈的恶犬,将它们一一拴好。
林淼扶起我,看到我满身的伤痕,尤其是后背上黏腻的血迹,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我母亲和大姐二姐,怒斥道:
“你们这是故意伤害!是虐待!警察会依法拘留你们的!”
母亲却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悲悯。
大姐和二姐也瞬间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哭诉道:
“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我们这都是为了佳音好啊!”
“佳音她......她病了,病得很重!”
母亲上前一步,眼神诚恳得令人作呕:
“各位警官,林淼同学,我知道你们现在不信。”
“但请跟我来一个地方,你们看了就会明白。”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不要去!别听她的!她们都是骗子!”
我嘶哑地喊着,试图抓住林淼的衣袖,却被她轻轻挣开。
母亲朝我投来一个诡异微笑,“佳音别怕,很快大家就都会理解我们的苦心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跟着母亲她们往别墅里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出来了。
林淼脸色惨白,看我的眼神充满震惊、厌恶,还有一丝恐惧。
那几名原本义正词严的警官,此刻也沉默了。
看向我的目光复杂难明,甚至带着几分鄙夷。
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官清了清嗓子,对我母亲说:
“沈太太,这次的事情我们了解了。你们......确实是用心良苦。”
“家庭内部的矛盾,我们不便过多干涉。”
“只是以后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更不能伤及性命。”
此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态度发生巨变?
林淼红着眼睛,指着我,声音都在颤抖:“沈佳音,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曾经那么感激你,现在只觉得恶心!你就是个恶魔!”
“受过你的资助,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我再也不会帮你了!你这种人,就该被关一辈子狗笼!”
说罢,林淼就跟着几个警官扬长而去。
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这样被母亲轻而易举地掐断了。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母亲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走过来,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
“佳音,你看,大家都理解了。你太不听话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们已经联系好了疗养院,那里有最好的医生,他们会好好治疗你的。”
6
我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与其被她们继续折磨。
不如去一个未知的地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好,我去。”
母亲和大姐二姐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答应。
“但在去之前,我想去佛堂看看。”
母亲她们对视一眼,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在她们看来,我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也无妨。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
母亲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指,“神明会指引你的。”
她们带着我,踏上通往阁楼的楼梯。
那个阴森的佛堂,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佛像高高在上,悲悯地注视着一切。
这一次,她们没有让我跪拜,也没有让我抽签。
母亲带着我,绕到了那巨大的佛龛后面。
我从未想过,这佛龛之后,竟然别有洞天。
那里,嵌着一个巨大的监控显示屏。
屏幕此刻亮着,上面播放的画面,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视频里,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
正强迫衣衫不整的大姐和二姐,与后院那几条凶猛的杜宾犬交欢。
画面不堪入目,那个女人脸上甚至带着一种扭极度享受的表情。
更让我崩溃的是,画面一转,那个女人竟然亲自上阵。
动作娴熟而放荡,仿佛沉浸其中。
不!那不是我!绝对不是!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冰冷的墙壁弯腰干呕起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那些画面对我来说陌生至极,却又真实得让我无法辩驳。
那个屏幕上的女人,分明就是我!
母亲的声音在我身后幽幽响起,带着一丝病态的怜悯:
“佳音,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从青春期开始,就沾染上了这种......特殊的癖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那些画面,我们都有记录。”
“你之前的几任未婚夫,都是在看过这些之后,才毅然决然地要和你退婚。”
“并且对我们家提出的任何补偿都闭口不谈,只求尽快摆脱你。”
“佛堂的神谕,给你的永远是下下签,说你‘邪魔附体’、‘罪孽深重’。”
“那是因为神明早就看穿你的本质,你这样的邪魔,根本不配拥有正常的婚姻和家庭。”
大姐颤抖着说:“佳音,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
“你每次......那样对我们的时候,我们都好害怕。”
二姐则哭诉道:“那些亲戚朋友,他们也都看过了这些东西。”
“所以才会对你那么冷漠,对我们家的事情避之不及。”
“我们一直在替你隐瞒,替你遮掩,我们真的太难了!”
母亲“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佳音,你明白吗?我们才是最爱你的人。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可那些抑制你变态想法的药物,是有副作用的。”
“所以你才会时常精神恍惚,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下去。”
那我一直以来的记忆断层,那些莫名的疲惫和恍惚,难道都是因为这个?
如果,连我自己的记忆都不可信。
如果,我真是这样一个连自己都憎恶的怪物。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7
“让我死了吧。”
我喃喃道,声音空洞,充满死寂。
“我这样的怪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母亲和大姐二姐闻言,立刻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佳音,你别说傻话!”
母亲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是我的女儿啊!”
大姐也哭着说:“是啊,佳音,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只要你去疗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姐连连点头:“医生说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
“只要你配合治疗,一定可以康复,变回以前那个正常的佳音!”
她们声泪俱下,仿佛我真的死了,她们会比谁都伤心。
可我从她们的眼底,只看到了虚伪和算计。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了。
无论如何,眼下,疗养院似乎是我唯一的去处。
疗养院坐落在偏僻的郊区,白色的建筑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
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座精致的监狱。
我被带进一个单人病房,每天护士会准时送来药物,并监督我服下。
那些不明药片吞下去后,我的身体很快变得迟缓,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我开始变得嗜睡,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自我”。
在被允许的短暂放风时间里,我观察着其他的“病人”。
他们大多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像一群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疗养院,而是一个磨灭人意志和思想的囚笼。
恐惧再次攫紧我的心脏,我不能变成他们那样!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开始警觉起来。
从那天起,每次护士送药过来,我都会假装顺从地将药片吞下。
但在她转身离开后,便立刻将药片抠喉咙吐出来,藏在床垫底下。
过程很艰难,喉咙火辣辣地疼,但我必须保持清醒。
停药几天后,笼罩在我脑海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一些。
身体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思维清晰了不少。
我开始偷偷观察疗养院的环境,寻找逃离的机会,寻找真相的线索。
一天下午,我趁着护士不注意。
悄悄溜出自己的病区,试图去探索这个疗养院的其他地方。
这里的戒备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森严,或许他们认为药物已经足以控制我们。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一道道走廊,尽量避开巡逻的护工。
就在我拐过一个弯,准备进入另一个病区时。
一个熟悉到让我心跳骤停的身影,猛地撞入我的视线。
他穿着和和我一样的条纹病号服,身形消瘦许多,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涣散。
但那张脸,我绝不会认错!
是顾南浔!我杳无音信的竹马!
他怎么会在这里?!
8
我刚要喊他,却被他一把捂住嘴,迅速拖进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间。
“嘘——”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外面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昏暗光线下,我看到顾南浔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
“南浔?你......”
他松开捂着我嘴的手,眼神带着痛惜,“佳音,对不起,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些不堪的记忆让我觉得自己肮脏下贱。
“别碰我......”我低声说,声音带着颤抖。
顾南浔的动作僵住了,随即苦笑一声:
“小傻瓜,你是不是在被送到这里之前,也看到了那些视频?”
我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充满震惊和不解。
他叹了口气,轻抚着我的发丝。
“那些都是AI合成的,我就是做人工智能科技起家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AI合成?”我喃喃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顾南浔的语气无比笃定,“都是假的。而且,佛堂的签文也有问题。”
“上面有一些特定符号,能够将人深度催眠,并控制对方的行动。”
“我之前恰好跟一个家中有古催眠术传承的老者学过,所以这个催眠对我无效。”
顾南浔眼神凝重,“我故意麻痹他们,装作被控制,就是想调查清楚背后的真相。”
原来,他也和我一样在装傻。
我迫不及待地问:“那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沈家祖上是从苗疆那边迁到江城的,可能掌握着巫族的古催眠术。”
“佛堂里供奉的那尊佛像也很诡异,我怀疑根本不是正经神佛,而是巫族的某种邪神。”
顾南浔的话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让我一时间难以消化。
“沈家这些年能成为江城首富,除了明面上的房地产生意。”
“恐怕,还涉及到一些见不得光的黑色产业。”
我脑中轰然一响,突然想起大姐在电话里说的那些黑话。
顾南浔看着我瞬间苍白的脸色,沉痛地说道:
“佳音,我怀疑沈家,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艰难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查到,你并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你是被领养的。”
“什么?”一连串的爆炸信息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顾南浔立刻扶住我,“佳音,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并且揭露沈家的罪行!”
9
我深吸一口气,“可这里守卫森严,我们怎么出去?”
顾南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这段时间装作被药物控制,摸清了疗养院的一些规律。”
“每天凌晨三四点,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尤其是后门那边,只有一个打瞌睡的保安。”
“后门通向一片荒山,翻过山,就能到公路。”
“疗养院的监控也有死角,我已经观察好了。”
顾南浔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至于门锁,我也有办法。”
他晃了晃手腕,我才注意到他袖口下似乎藏着极细的金属丝。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那......证据呢?我们空口无凭,怎么指证沈家?”
顾南浔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远处的沈家大宅。
“真正的证据,在沈家老宅,在那个佛堂下面。”
“我怀疑,佛堂不仅仅是催眠的场所,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们逃出去后,必须想办法潜回沈家,找到那个地方。”
于是,第二天我们按照计划顺利逃离疗养院,立刻返回沈宅。
我们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院。
那里有一处围墙相对较低,是我小时候偷偷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保镖,径直朝阁楼的佛堂奔去。
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恶心,和顾南浔开始在佛堂内仔细搜寻。
“你说,入口会在哪里?”我压低声音问。
顾南浔的目光扫过佛像、蒲团、供桌,最后停留在佛像前的地面上。
那里的地砖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略深一些。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敲击。
“咚、咚、咚......”
其中一块地砖发出了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略显空洞的声音。
“找到了!”顾南浔眼中一亮。
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把特制工具,撬开了那块地砖。
一个幽深的地道入口,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阴冷的风从地道中涌出,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和腐败气息。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紧顾南浔的手。
“走吧,去看看沈家真正的‘信仰’是什么。”
顾南浔拉着我,率先走了下去。
地道很长,盘旋向下,空气越来越污浊。
当走到尽头,一扇厚重的铁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顾南浔再次用他的工具,几分钟后,铁门被打开了。
这里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充斥着冰冷金属器械的地下空间。
几张金属手术台摆放在中央,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污渍。
旁边,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医疗设备,闪烁着诡异的冷光。
墙边,是一排排冰冷的铁笼。
“天......”我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铁笼里,关着人!
他们大多目光呆滞,神情麻木。
有些人身上甚至还穿着病号服,手腕脚踝上带着被长期捆绑的勒痕。
“那些......那些失踪的未婚夫......”
我颤抖着,指向其中几个依稀能辨认出轮廓的男人。
他们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如今却像牲畜一样被囚禁在这里。
“还有那些性情大变的亲戚......”
顾南浔的脸色铁青,他指着另一个角落。
“他们一部分被当成供体,一部分恐怕是被深度催眠后,被迫参与了沈家的罪恶。”
在一个稍微干净些的房间里,我们找到了堆积如山的档案和账本。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口贩卖的交易,非法器官的移植手术记录。
甚至,还有活体实验的报告!
那些佛堂的抽签,那些所谓的“神谕”,不过是将受害者送入这个地狱的幌子!
通过深度催眠,让他们失去反抗意识,任由沈家摆布。
我浑身发冷,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图片,愤怒与绝望几乎要将我吞噬。
顾南浔握住我冰冷的手,“佳音,这就是沈家的黑色产业。”
“这就是,他们成为江城首富的秘密。”
“他们......他们怎么敢!”我咬牙切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而后我和顾南浔迅速拍照取证,又将重要资料塞进背包,赶紧离开地下室。
10
我们不敢有片刻耽搁,避开沈家的监控和巡逻,翻墙逃了出去。
站在沈家高墙之外,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心中百感交集。
“南浔,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喘着气问。
顾南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
“我已经联系了父亲在京城的一位老领导,他是专门负责处理这类特大案件的。”
“我们直接去市公安厅,他们会派人接应。”
“证据必须第一时间,移交到最可靠的人手里。”
我仍有些担忧,“他们会相信我们吗?沈家在江城的势力......”
“相信我,佳音!”
顾南浔的眼神坚定,“这些证据,足以让任何人相信。”
“沈家的天,要塌了!”
我们没有片刻停歇,直接打车前往市公安厅。
正如顾南浔所说,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警官早已等候在那里。
我们将背包里的所有证据,包括视频、文件、账本等,全部郑重地交给他。
警官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材料,脸色越来越凝重。
“顾先生,沈小姐,感谢你们的勇敢。”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一个罪犯!”
接下来的几天,江城的天,真的变了。
市公安厅联合省厅,甚至调动了特警力量。
对沈家大宅及相关产业,进行了雷霆般的突击搜查。
佛堂下的秘密基地被彻底曝光,那些被囚禁的“未婚夫”和“供体”被成功解救。
当他们重见天日那一刻,许多人相拥而泣。
更多的人则目光呆滞,显然精神已遭受重创。
沈家成员以及那些深度参与犯罪的亲戚、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无一漏网,尽数被捕。
法庭清晰还原了,沈家如何利用佛堂和所谓的“信仰”作为幌子。
通过抽签等手段进行催眠,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诱入陷阱。
而后进行人口贩卖、非法器官移植,甚至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
顾南浔作为关键证人,冷静而清晰地陈述了我们发现真相的整个过程。
我站在证人席上,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家人如今沦为阶下囚。
心中没有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和释然。
我说出自己多年的遭遇,说出那些被掩盖在虚假繁荣下的黑暗。
“他们扭曲了信仰,玷污了亲情,将人命视为草芥,他们不配得到原谅。”
我看着自己的养母,一字一句道。
她终于不再叫嚣,只是用一种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法官槌落下的那一刻,法庭内外一片肃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沈家,这个曾经在江城呼风唤雨的家族彻底覆灭。
佛堂的光环早已消失殆尽,只留下罪恶的烙印,警示着世人。
我和顾南浔并肩走出法院,阳光刺眼,却带着久违的暖意。
我为自己,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终于讨回了公道。
“佳音,一切黑暗都结束了。”
顾南浔将我拥入怀中,轻声说。
我点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是的,黑暗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正义与黎明的曙光,也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