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冰钳攫住意识,在尖锐的刹车声、沉闷的撞击声和玻璃爆裂声中,云舒的世界被碾碎。前一秒,她还在人行道前,绿灯亮起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导师的斥责:“论文数据P值大于0.05!重做!月底交!” 巨大的压力让她隔绝了外界。右侧车道,厢式货车司机正低头急捡滑落的手机……
“砰!” 侧面巨力将她撞飞。天旋地转间,最后看到司机惊恐捏着手机的脸。“蠢货……” 冰冷的荒谬感淹没她——死于如此愚蠢的分心。随即是无尽黑暗。
……
意识艰难上浮。没有阴冷,没有消毒水味,只有被紧紧包裹的束缚感和清冽浓郁的药草香钻入鼻腔。“没死?” 医学本能警觉。她尝试动弹——脖子僵直,四肢软绵,只发出“咿…啊…”声。“高位脊髓损伤?” 念头刚闪,就被眼前景象粉碎:古色锦绣帐幔顶,一双粉嫩短胖的小手在空中无意识挥舞。嘴里只有牙龈。
这落差,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任何侥幸生存可能带来的微弱暖意,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自嘲。孤儿院的经历是她的第一所大学,教会她最深刻的道理:温情是奢侈品,依赖是毒药。五岁那年父母车祸双亡后,亲戚们虚伪的眼泪和争夺遗产的丑陋嘴脸,是她看透人性的第一课。被当作皮球踢来踢去,最终被“胜出”的亲戚领走,迎来的不是温暖的家,而是长达一年的饥饿、寒冷和无休止的劳作。那个“家”里,她连保姆都不如。当那个亲戚最终失去耐心,试图把她卖给肮脏的人贩子时,是她自己,用远超年龄的冷酷和机警,在混乱的街口找准车流缝隙钻了进去,用一身擦伤和淤青换来了警察局的收容。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她像干涸海绵,在孤儿院疯狂吸收知识,最快速度跳级,以奖学金为阶梯,考入顶尖医学院。研究生身份是她拼来的堡垒与盔甲。她不需要社交,不需要温情,力量源于绝对独立与目标掌控。
现在,盔甲剥落,堡垒倒塌。她被打回原形——一个无力反抗的婴儿。
压下冰冷烦躁,她强迫自己像分析病例般审视现状:复杂药草香(檀香、薄荷、未知根茎药),混合奶味。环境考究安静,非富即贵。轻柔脚步声和温柔女声传来:
“小姐,小主子醒了!眼睛乌亮,像盛着星星,跟您小时候一样!”
“嗯…这眉眼神态…简直和娘亲当年如出一辙…” 另一个虚弱温柔的声音应道,带着眷恋与哀伤。
圣女?娘亲?小姐?小主子?
这些尊贵称呼如冰针刺穿平静。孤儿院和亲戚家的经历,让她对“身份”充满根深蒂固的警惕与厌恶。高处不胜寒,尊贵往往意味着陷阱与倾轧。不安袭来。她想质问“圣女”是谁?“娘亲”是谁?这身体卷入了什么麻烦?
然而,所有警惕与掌控欲,只化作一串软弱无力的啼哭:“呜哇…哇啊…” 这代表绝对脆弱的声音,让她憋闷至极,远超当年伪装失忆时的憋屈。
她停止挣扎,身体放松,眼神却沉静异常。认清了现实:暂时生存无忧。至于“圣女”、“娘亲”、“小姐”、“小主子”…以及空气中,那被她专业嗅觉捕捉到的、一丝极淡微却顽固的异样气息——这些缠绕新生的谜团与危险……
只能等。等长大,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