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大地大,哪里有裴鸷的官运大?

可千万不能因这死丫头的罪过,影响裴鸷,得不偿失。

沈夫人心神微动,点了点头。

思及裴鸷剿匪回来,还未进宫拜见皇帝,她带了笑颜道:“你刚回京,这儿交给我,快去拜见皇帝吧,你祖母大长公主念叨你很久了。”

裴鸷淡淡拧眉,在半路上接到府里暗卫递信说,宁绾与徐行之往来密切,恐怕要同人私奔。于是日赶夜赶,才抓住她。

倒是忘了进京禀报这事。

“多谢母亲提醒,那我现在便去。”

裴鸷上马车前,深深刮刺一眼裴沁颜,犹如穿心箭一般。也不知道这蠢才看出来他警示没有,看不出来,那是要被教训一顿的。

沈夫人目送马车淡出视线,才懒懒吩咐她,去祠堂外跪一个时辰。

为何是祠堂外?

因她并非裴氏姓人,只能孤僻地跪在青石板路上。

宁绾领了命,呆滞地跪着。

裴沁颜自廊檐走来,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浓重的脂粉香在她身边转圈。

她兴致勃勃地打量宁绾的失意,狼狈,落魄,心里淬了口落汤鸡。

裴沁颜环视了下四周,想着怎么叫她更落魄。

“来人,把她抬起来,扔到铺着鹅卵石那边跪着,给我跪够两个时辰!”

两个丫鬟唇边带讥笑,急匆匆攥着她胳膊,抬她去。到了鹅卵石上,一脚踹上她膝窝,宁绾被迫腿发软跪下。

裴沁颜俯身瞧她发顶,“你以为堂兄会护你到几时?马奴的女儿,贱人坯子。”

宁绾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她耳朵凑过去。

裴沁颜听清楚了,她说的分明是:“被男人背弃,丑角儿。”

裴沁颜被看穿心思,脸上的白肉狰狞抽搐着,抬手又想一个巴掌扇过去,却忽地想起裴鸷幽灵般的视线。

算了,裴鸷和宁绾怎么说都是东院的人,利益一体,她在这给宁绾不是,怕是裴鸷回头会寻她的不是。

裴沁颜想想自己也是出了气了,于是吩咐丫鬟看着宁绾跪够两个时辰,撅着嘴巴摆袖而去。

绕过祠堂后面的竹林,竹林里冒出一团黑雾,裴沁颜驻足去瞧。

不防被一只粗硬的手拉住,裴沁颜脑子还在昏天暗地的时候,几个巴掌如雨点落下。

“别打了,别打了,我可是侯府大房嫡女,若是被侯爷发现,你们都得没命!”

……迎接她的是更狠一轮的巴掌。

她开始哭爹喊娘,甚至对黑衣人哭爹喊娘。

没用的,只有暴力地,把她的脸打肿……

几道雷电劈过,下起瓢泼大雨。

冰雨沾湿宁绾全身,她留在祠堂外,忽地有些想哭。

裴鸷要她别跑,可她如果跑出来了,就不用受裴沁颜的一巴掌,也不用在这里淋雨。

她脸上的水痕,一时分不清是泪还是雨,那就当作是雨吧,能藏住脆弱。

宁绾跪了一会儿,身下似乎有什么暖流流出,倒不像来潮信一般发绞发疼,只是有种下坠感。

流产了?

听郎中说前三个月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流产,但愿如此。

她不爱裴鸷,不想生下他的孩子,更不愿意未婚先孕,背上淫荡的枷锁。

深思恍惚之际,那人一身鹤氅,褪去了在外征战的鲁莽。眉目都柔和几分,未打伞,踏破了积水潭,步履匆忙。

裴鸷似乎还唤着:“绾绾、绾绾。”

宁绾声音虚弱,急道:“我要去玉梅阁。”

她怕裴鸷直接将她抱在青竹院,若是让人窥见两人的隐秘,她所遭受的就不止是今日跪祠堂了。

强撑着精气神说完这话,一阵困意袭来,她闭上了眼睛。

玉梅阁。

宁绾的唯一一个丫鬟眉黛,已经帮她换了衣。

眉黛端了驱寒药过来,轻轻瞥了眼沉在昏暗光中的裴鸷,两月不见的二公子,似乎煞气更重了。

她是知晓小姐与他的那档子事的,怕二公子因小姐私逃的事打死她,眉黛忍不住手发哆嗦。

“二……二公子。”

裴鸷递给她个眼神让她赶紧喂药。

眉黛强自稳定心神,感受自己还在一呼一吸的气息,才捏起汤匙喂了口药递到她唇边。

小姐不是醒着,怎么会配合吞下去,连连喂了三勺,这进嘴的药汁怕是不足一勺。

眉黛心里着急,小姐又不肯乖乖喝下药去,那热什么时候能退下去?

耳旁传来冷硬的嗓音:“行了,别喂了。”

她想说再喂几勺总是能进嘴一点,得一点是一点,可是目光睨见二公子紧咬下颌的动作,嘴像被缝了起来一个字说不出来。

裴鸷指腹轻轻抚过宁绾面颊上的红印,指尖划过温腻,问眉黛:“我不在的日子,西院的主子,有没有来过玉梅阁,或是为难你家小姐?”

眉黛猜裴鸷对小姐并不是无情,问这事是给小姐出头,生了些勇气。

“回二公子,您一去西南剿匪,沈夫人便去南安观里为您祈福去了,一连两月都是由着西院的兰夫人管中馈。”

“今年初秋格外冷,管事的却一床棉被一件添衣都不给院里送,寻常还有些煤渣的,现在……一点影子都不见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慢慢哽住。

裴鸷叹了口气,“下去吧。”

眉黛福身退下去,抹了抹眼睛。

烛火跳跃,笼在宁绾的微蹙眉眼,裴鸷久久凝视着她,久到外头三更的锣声敲起。

他眼底一片苦浓,像小几上漆黑的驱寒药。

裴鸷脱衣上榻,把浑身冰凉的宁绾搂在怀中,含了一口药汁。睇了一眼因发热,显得颜色过分靡丽的红唇。

而后嘴对嘴欺吻灌下去。

“咳咳——”

宁绾呛出两颗泪来,费力吞下。

周身如陷在炽热的怀抱中,熟悉却让人想抗拒,缓缓睁开眼,果然是裴鸷覆盖阴霾的脸。

宁绾攥紧被子,眼里的想要逃离呼之欲出,想要躲到床边。

却被人揽腰抱住,死死桎梏在方寸之间。

裴鸷:“喝药。”

喝药……难道是请过郎中了,裴鸷会不会发现她有了身孕?

宁绾试探问:“我昏迷后,郎中来过了?”

他把药碗递给她:“我在军营多年,连副伤寒药都配不齐,那真是个废物了。”

宁绾把心收回肚子里去,是裴鸷自己配的药。

裴鸷又催,语气不悦:“快些把药喝了。”

宁绾眼睫颤颤,想到惹怒他的下场,是像马车里一般与他苟合。

她端起药碗,扬起洁白的玉颈,直直灌下去。

灌得太急,褐色的药汁自唇角牵扯出一条线,淫靡地流入衣领里。

宁绾抬起袖子想要擦干净,一只粗硬的手握住欲抬的手,她正要甩开。

裴鸷抢一步倾身,沿着药汁线,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舔舐着,如品一杯美酒般,缓缓啜吸。

把强迫包了一层泛着柔光的糖纸,仿佛本质就不是强制。

不,宁绾更希望他更狠地发泄,这样就不会想太多。

他不会……

睡出感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