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阴风如鬼哭狼嚎,穿过洞隙吹起两人衣裳,衣角交织交缠,难分你我。
凉风直钻入袖口,冷意渗到骨髓里去,宁绾虽忧心处境但丝毫不后悔那一巴掌。
恶意造谣她与徐行之的关系,比裴沁颜还恶心,他该打。
“打你就打你了,打你还要看你脸色?”
裴鸷嘴里发出轻笑,在歪风邪气肆虐的环境下,瘆人得紧。
“绾绾打我出气可以,但这一巴掌,是为了谁打的,绾绾心里有数。”
宁绾看不出他暗藏的情绪,一般这时候,比他动怒时,还要危险,仿佛他会一瞬间把她推入悬崖。
“是为了孩子爹打的?”
她瞳仁猛地一缩。
一把幽冷、泛着银光的刀刃,如毒蛇般,毫无防备惊出。刀尖抵上她小腹,在她极端发抖的身上,不动不摇,如一直挂在他唇边的邪笑。
“绾绾吐了我一身,又拒绝裴桧的把脉,拒绝是对的,但绾绾不觉得当时你太慌张了?看来我不在的两月里,绾绾同行之哥哥做了很多呀。”
他又想了想,唇边弧度扯得更大,颤抖着唇,似乎在竭力隐忍情绪:
“昨日的月事也是骗我的,是想给他守身,是不是?”
用刀锋对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宁绾看出他对自己起了杀心,唇边禁不住地哆嗦一下。
“裴桧……他是个登徒子,你知道……的,他一直想背地里……纳我。我不愿让他摸我手腕,不行吗?”
“还有,我和徐行之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她的解释还未说完,就发觉……
宁绾眼眶瞪大。
感到月事带明晃晃地被拉扯一下,裴鸷才懒洋洋收手。
他冷呵一声,“姑且信你。”
裴鸷哪里是信她?
信她,就会昨日就将私奔的事揭过去,不会在席上逼问她与徐行之的关系,他是信自己亲力亲为……的触觉。
幸而宁绾担心昨日下边流血,今日还会流,便垫了一张。
她松口气,僵硬的大脑刚刚接触新鲜活气,四肢还冰冻着,就被裴鸷一手拉走。
裴鸷攥住她手腕,力道之大,似要捏碎腕骨。
他步子大,宁绾跟不上,几欲要被手腕上蛮横的力道撂倒在地。
他回头看她一眼,见她气喘吁吁,不悦地拧眉。
到底对她存有几分怜惜,裴鸷微微蹲下,单臂托住她臀尖,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宁绾惊诧于他的大胆行径,红唇微张,可又像是保持不了平衡,只能被迫揽住他脖子,双腿夹紧他腰腹。
她原本生得就人比花娇,羞愤上头,不情不愿,更是添了两分娇嗔。
哭过的眼尾,微带熠熠水痕,泛着动人的红晕,像是牡丹泣露。
他爱极了她的娇,眸底有千年寒冰融化,一点点浮漾出温色来:
“千万别再哭了,我会想把绾绾弄哭得更狠。”
她不回答他的调情,只脸红得一片丹霞褪到脖颈后头,气得咬牙切齿:
“你放我下来,有人看到就死定了!”
裴鸷但笑不语,抱着她走入假山后阴气森森的竹林,不知走了多久,她只能听到两人近得交融的气息,和他踩碎竹叶发出的咯吱响声。
她一点也不想听。
甚至想多长出两只手来捂住双耳。
宁绾脑中涌入一幕幕三年来,企图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记忆。
当日她才把自己的玉牒从裴氏宗祠拿出来,察觉身体有灼热的异样,就被麻绳绑住双手,翻身抵在粗壮的竹子上,任人毫不怜惜对待,灼热的气息攻城掠地,一寸一寸夺走她嘴里本就浅薄的呼吸。
让她在无望的窒息边缘上行走。
宁绾闭上眼。
在裴鸷回来时,她曾想过将裴沁颜抢走未婚夫的事告诉裴鸷。
或许,他能帮她顺利嫁入徐国公府。
但下一刻,就被她寄予希望的人,拖入竹林,强势觊觎。
他那时候怎么说的?
字字泣血,恨意昭然。
“替人富贵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养得果真可人。现在,是时候该还了。”
是时候,该还了。
她一颗心空荡荡的,在四壁的墙里到处撞击,再是碎裂,撞得血肉模糊,最后心倒在血泊了不能动弹,人人路过还得践踏一脚再走。
宁绾睁眼,凄凉的目光落在他面廓上,“以后,走小道,不要走有竹林的。”
他轻叹一声。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好不好?你看,今日裴桧要陷害你,兰夫人要夺权,我处处护你,以后也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
那折子,当真是裴桧递的?
还是他自导自演。
良久,她都没有回话,宁绾也不会问出来。
裴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归让他们兄妹得到了惩处。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保持表面的风平浪静,装你情我愿,这也很好。
她眸色晦暗,实际,内里她有十头牛也拉不回的逃跑的心……
宁绾回应“嗯”的一声,闭上眼,就发觉裴鸷的步子轻快了些。